刘琰这份好意, 许京华是真不怎么想接受。
上一次与段弘英见面至今, 已经差不多有五个月,许京华不是不挂念他, 只是……她不怎么想知道段弘英的近况。
她脸上十分明显的抗拒之意, 让刘琰有些惊讶:“怎么?你不想写信回去?难道你来京城之前, 和他吵架了?”
“……不是。”许京华换了个姿势坐,却觉得不大舒服, 又往另一边歪,还想翘脚,但受限于裙摆,没翘起来, 她烦躁地放下腿,靠到车窗那边倚着,
终于消停下来。
旁边一直看着的刘琰, 也让她这一套动作闹得有些心绪烦乱——除了吵架怄气, 还有什么能让一个人,
明明很惦记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却就是不肯写信给他呢?
答案呼之欲出,刘琰却硬给按下去,佯作委屈道:“那就是我多管闲事了。”
许京华无奈地回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吧……我走的时候,就没跟他告别, 现在写信要怎么写?”
刘琰不明白:“可你刚才说没吵架,那为何……是不是你走的时候他不在怀戎?”
许京华点点头, 刘琰道:“这就不怪你了啊……”
“呃,我也没跟别的伙伴告别,只有邻居二全看见了,但我也没和他说是要进京。”
所以她那些伙伴根本不知道他们父女去了哪儿,“如此你更该写信回去了!”
“写信太麻烦,你让他们传个口信算了,就说我在京城安家了,一切都很好,勿念。”
刘琰没应声,只看着许京华。
“你看我干嘛?”许京华不自在,“这样还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刘琰慢吞吞地说,“不像你的为人。”
她从来京城第一天就对怀戎充满怀念,也时不时就提起那些小伙伴,后来还差点跑回去,显然不是那种人走茶凉之人。
许京华目光闪躲,嘴巴紧闭。
“行吧,那就这样。也挺好的,忘了他们,正可以多交新朋友。”
许京华:“……”
刘琰伸手指指自己:“我也可以趁机顶替段弘英的位置,做你最要好的朋友。”
“你是小孩儿吗?还在乎这个。”
“不是小孩儿就不能在乎了?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也希望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很理所当然吗?”
“是是是,太子殿下说得都对。”许京华敷衍了一句,倚着车壁动了动,突然觉得车内闷闷的,连同被刘琰几句话勾起来的旧事,一起压在她胸口,喘不上气来。
“其实我不是想忘了他们。”她忍不住开口,“就是……我当时跟自己赌气,我爹又急着进京寻亲,就那么走了。我那时傻得很,不知道京城有这么远,远到走了就再难回去。”
刘琰探身给她也倒了一杯绿豆汤,递过去。
许京华接过来两口喝完,“现在你让我写信,就有一种,走都走了,还怎么写信啊……”
“但是他们也很惦记你吧?你爹过世加封了郡王,这事儿幽州那边肯定会得到消息,至少段翱是会知道的,白金生他们又回去给你娘迁骸骨,这事也没有瞒人的道理,你那些伙伴听说之后,难道不会担心?”
这一点许京华还真没想过——如果段弘英听说老爹也走了,肯定会很担忧……。
刘琰看许京华陷入沉思,又加了一句:“还有你,一走几个月,难道也不想知道他们的近况么?”
还真不想,万一怀戎回封信,说段弘英已经成亲了呢?
许京华一想到这个,胸口又开始堵得慌,闷声道:“我是不可能回去了,以后肯定也再见不着,所以他们以后怎样,都同我无关,我只想最后记着的,是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她心里果然是有段弘英的。
心口堵得慌的人,瞬间变成两个,车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过我还是写封信回去吧,确实该补个道别。”许京华长出一口气,看向沉默的刘琰,“多谢你。”
“要我帮你写信么?”
“我先自己写写试试,不行再来求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心里更堵了。
这时外面杨静回话,“殿下,郡主,到洛河西街了,翠娥姐姐说,郡主要买点心。”
“对对对,给婶娘买点点心。”
两人到珍味居,下车买了几样新做的点心,然后许京华就要回自己家车,“省得叔父看见又多话,叫我们避嫌。”
太子殿下堵心到没脾气,回头自己上车,杨静跟进来,见殿下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忙又给他倒了一杯绿豆汤。
“我不喝,撑得慌。”刘琰不要。
杨静把杯子放下,小心道:“小的坐在外面,恍惚听见殿下和郡主提起怀戎了,小的不明白,既然郡主不想写信回去,您为何又非得劝她?郡主不同过去那些旧识来往,不是更好吗?”
“写封信就叫来往吗?”刘琰面色冷冷的,“音讯隔绝,有时只会助长某些不切实际的向往,就像我一直把姨母的模样想象成母后的,心底总对她们有亲近之感,现在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