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少年是受不了这个的。
李庭舟膝盖跪地,手掌撑着前面,浑身发抖,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他肃然抬头!
牙龈咬出了血,哑声反驳,“不!你不配!我厌恶你!我今日发誓,日后,有你的地方没有,有我的地方没你!”
“很好,”明湘湘不待他说完就截过话头,站了起来。
“记住自己说过的话,我且会待在这北地边境,至于你,有多远滚多远。”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丢下手里的东西,“这是一瓶药和五两碎银子,莫言我狠心,拿着走。最好这辈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女子提着油灯,如天神一样来,如神祗一样走。目无下尘,高贵得不染尘埃。
不是那等贱民所能企及仰望。
而李庭舟就是那个贱民,那粒尘埃,卑微得有人不愿把他放在眼里。
许久许久,久到天上都飘起了雪花。
李庭舟眼睛放空,忽然笑了一下。
不同以往,像是经历了什么蜕变一样。
木然的脸上已经敛去外露而刺骨逼人的恨意。
“明湘湘。”他低头喃喃说话,一字一顿,“你让我跪你三回,此最后一次,自此,恩、断、义、绝。如若来时再相见,我必讨回此间所受之屈辱,不死不休!”
然明湘湘却听不到了。
又行了半个多的月路后,明湘湘他们才终于到达了淄尧城。
交了进城费,一路通行,车轮滚动,马车嘎吱嘎吱响。
淄尧果然热闹非凡,大街道上车来人往,路边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这里客栈酒楼非常多,不比之前的小镇,这里东西齐全得很。
明湘湘她们暂时只能在客栈落脚,那十个人把货物到了就算完成了任务,钱资是早已经结给他们货行了的。
这些人南来北往,经验多,也不是第一次来淄尧,明湘湘出了些钱请了其中一个人去帮她物色一座宅院,不用多大,够她们主仆三人住就行。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春藤地衣两个人虽然能干,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易受人欺负,再则她们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实在要多加小心。
明湘湘多留了这十人几日,大酒大肉管饱,主要是想用他们震慑下外人,不然客栈里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
若只她一个,自己那两车货不保证不会遇到麻烦。
那十人绝无异议,一趟辛苦了大半个月,如今交了任务,歇两天的时间是有了。
并且这明小姐为人甚是大方,管吃管住并不亏待人。
那头头收了明湘湘的跑腿钱,两天时间就给她跑完了,看了三处符合条件的院子,最后让她自己选一处。
明湘湘过去一一看了,然后挑了最合心意的一间。
这房子并不是在牙侩那里看的,直接到找的屋主,交接起来更方便,价格有那个头头在,给得也公道。
明湘湘身上并没有那么多钱,但她这里有一大车值钱的珐琅器,打听下,找了最大的一家珍宝行,约谈了一下午,东西全部卖出去了。
这些东西在淄尧可太有市场了,不说这里,只出了城过去边界,往北蛮那一倒腾就能卖出个天价。
老板喜笑颜开,还嫌东西太少,吃下一车嗝都不打一个。
得了钱用来买一处院子手里还剩下一半。
明湘湘付了钱,双方签了过户房契,去衙门按了手印,办完一系列手续后,这事才算落地。
主仆三人当天就住了进去,那些人帮着她们把那一车香料一同运过去,一行人才就此离开。
因天色已晚,当时屋子便只能草草收拾下,把床榻整理出来,就歇下了。
原本接下来些日子,春藤地衣两人该是收拾整治屋子,把院子从里到外弄得清爽干净才是。
没想到主子却出了些不好。
从在这里落了脚,房屋安排好后,明湘湘的病头才开始渐渐显露出来。
想也能猜到,她身子骨不太好,却硬生生行了这二十来天的路程,路上不声不响,有些什么也不说全靠意志撑了过去,此时,眉间一松,心神一泄,可不就是洪水势猛,一发不可收拾。
当晚就发了一场高烧,把春藤地衣两个吓得不行,赶紧请了郎中来,开了药方抓药。
一日一日吃,这是底子差,烧退了身体却一时半会儿养不回来,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话。
更有,这大冬天对明湘湘而言有一万个不好,身子骨一亏空,进而引发了腿疾,真是一整宿一整宿的睡不着。
冷汗湿了头发,几日下去,人就消瘦得狠了。
倒让春藤地衣两人背地里哭了好几场。
直至三月初,明湘湘才慢慢回转,人有了精神,能日日下床走动,气色渐恢复,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