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细想起来,孟幼琳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说过是她救的他。而且,孟幼琳之前经常进宫,假如是孟幼琳,那么御园管事很可能是认识的。
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燕准从头顶心凉到了脚底。难道这么多年他对孟幼琳的另眼相看竟然是个笑话?
可,假如是宁越,她为什么从来不说?她那么喜欢他,难道竟没想到向他邀功?而且她为什么拣这个时候挑破,却又不直接告诉他,而是请孟幼琳去看戏?
燕准只觉得眼前似有一层层迷雾遮挡,让他看不清事情的真相。沉吟许久后,他忽地想到,假如她直接来告诉他这些话,他大概会觉得她是无理取闹,想诬陷孟幼琳吧,所以她不说,而是让他自己去看,去想。
燕准一阵感慨,她竟然有这样曲折的心思,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骄纵无脑的女人吗?
“去查清楚先帝十八年冬至宴的宾客名单,还有,找出当时的御园管事,朕有话问他。”燕准向心腹太监吩咐道。
太监答应着刚刚退出几步,燕准突然想起来,脸色一变:“站住!刚刚你是不是说,宁贵妃排演的那出小戏,那个落水的男子是个丑角扮的?”
太监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奴婢的手下回复说一共有两个小旦,一个丑角,丑角还抹了白鼻子……”
啪一声响,燕准一掌拍在了乌木书案上:“宁越!”
这个娇纵的女人果然没将他放在心上,竟然用丑角来扮他,简直罪不容诛!
大将军府中。
苏氏心事重重,轻轻抚着宁越的背心:“既然当初是你救了陛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就算我说了,他肯信吗?”宁越摇头,“自从太后逼他迎我入宫之后,他对我就有了心结,如果我当面跟他辩解,他肯定相信溧阳县主,不会信我。”
所以要先试探孟幼琳,让燕准知道孟幼琳的反应后产生疑心,开始追查当年的真相。
她突然蹙了眉,有些疑惑。太后既然一心想扶持齐王,那为什么还让她进宫?要知道得到她就等于得到了宁家的势力,对燕准有益无害——除非太后算准了,燕准会跟她闹翻,并因此失去宁溯生的支持。
回忆这一年来在宫中的情形,燕准对她虽然算不上好,但也不算差,但每次她跟燕准闹别扭时,太后总会有意无意跟她说起当初先帝如何宠她的情形,两相对比她愈发不甘心,本来只是一分不满,最后往往变成十分不满,燕准又是个不肯低头哄人的冷傲性子,结果每每越闹越大,最后弄得人尽皆知,越发坐实了她娇纵跋扈的妖妃名头。另一方面,宁溯生又是出了名的心疼女儿,见她受委屈往往就要跟燕准掰扯,最后君臣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僵。
宁越有些恍然,也许,这就是太后坚持要她入宫的原因?一方面拆散燕准和孟幼琳,让燕准一开始就对她不满,另一方面挑拨她和燕准的关系,败坏宁家的名声,进而让宁溯生和燕准彻底闹翻,一石三鸟的好计。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意外落水死去,简直是最完美的结局。
细想起来,原文中燕准和宁溯生的关系的确是在她死后跌到了谷底,最后燕准将宁溯生一捋到底,宁家在军中的势力就此分崩离析,其中一部分就落到了齐王手中。
宁越连忙问道:“娘,爹爹有没有查到我落水的其他线索?”
苏氏摇头:“你爹为了赈灾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落水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跟爹爹说,盯着太后。”宁越面色凝重,“我有预感,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苏氏吃了一惊。
慈宁宫中,太后打量着孟幼琳,目光幽深:“幼琳,当年皇帝落水是宁越救的?”
孟幼琳咬着嘴唇,声音飘忽:“我从来没说过是我救的,是陛下误会了。”
太后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故意含糊其辞诱导他,他怎么会以为是你?你竟然连我也瞒着,害得我如此窘迫!”
孟幼琳低了头,半晌才说:“陛下不会信她的。”
“皇帝正在查,这事瞒不住。”太后的神色恢复了平日的和蔼,轻叹一声,“皇帝跟宁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和好,少不得,她还是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