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吧,一小时后我再来。”侯婉满意地说。
“老师呢?”他小声问。
“老师出去喝口水,再和你爸爸聊聊你的表现——你乖乖的,老师会在你爸爸面前表扬你的。”侯婉说。
“……”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知道她是在说谎。
侯婉往琴房外走去,他也忍不住跳下琴凳跟了过去。
“快回去坐好,别不听话。”
侯婉走到门边,发现他跟在身后,沉着脸把他推了回去。
“我……”
他刚刚开口,侯婉就说:“你不想学会曲子,弹给妈妈听了吗?”
他愣了愣,接着侯婉就在他面前把门关上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够门把,中途又把手缩了回来。
还没有门把手高的他怔怔地站在门口,许久后,垂着头慢慢走回钢琴旁。
琴凳太高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坐好。
他刚刚其实想问,为什么老师会和爸爸亲在一起。
他望着琴谱,又轻又慢地按下琴键,每一个音都被他拉得很长,仿佛琴键在哀伤地鸣泣。
他弹了一会,停下弹奏的双手。
即使他停止弹奏,这栋房子里的人也不会在乎。
他坐在钢琴面前一动不动,肩膀垂下,光滑的琴键盖上映着他稚嫩而落寞的脸。
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那些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事,原来还被记得这么清楚。
岑溪望着窗外的冷月,心脏仿佛也被冷冷的月光冻结。
对他来说,钢琴很脏,人也很脏,他也很脏。
他肮脏的世界里,只有在她雨中弹奏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里照进了一缕洁净的晨光。
很干净。
很美。
岑溪收回目光,坐到电脑桌前打开文档继续工作。
夜,还在继续。
安稳的一夜好眠后,岑念迎来了星期一的早上。在她用完早餐出门的时候,岑溪也跟了出来。
她以为他是要赶去公司,没想到他在她面前打开了布加迪威龙的副驾车门。
“我送你。”他笑着说。
“你不去公司?”
“送完你再去。”他扬了扬眉,说:“上车。”
两人上车后,岑溪将车驶上宽阔的大马路,虽然时间刚刚七点,但大路两旁的林荫道上已经有了稀疏的行人。
岑念下意识地看着一辆辆飞逝而过的车牌。
岑溪开口:“早上量过体温了吗?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岑念将目光撤回,看了身旁的他一眼。
岑溪漫不经心地望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察觉到她在看他后,对她扬唇一笑。
“别忘记吃药,一天三次——你带药了吗?”
“带了。”
岑溪这才满意地转开视线。
岑念沉默半晌,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
“带我去医院。”
岑溪望着前方没有侧头,他笑着说:“应该的。”
岑念以为话题结束,没想到岑溪接着说:“明天下午五点,宋思琪的案子开庭。”
“开庭地点在哪里?”
“我来接你。”岑溪说。
十五分钟后,布加迪威龙在六中校门前停稳,引人注目的豪车让往来的学生和老师频频侧目。
在无数人的注视中,岑念开门下车,岑溪从车窗里看着她,说:“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好。”她看着他,“再见。”
岑溪笑了,柔声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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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转身离开后,布加迪威龙缓缓离去。
岑念顶着四周的瞩目,平静如常地朝教学楼走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男生从后追上她,和她并排走在一起。
“早。”尤东哲朝她点了点头。
岑念回以点头示意。
“化竞的书买到了吗?”尤东哲问。
“买到了。”
“这是我找一个进过化竞省赛的朋友要来的笔记。”尤东哲从书包里掏出几个a4大小的笔记本,递给她:“……也许你用的得上。”
岑念接过后翻了翻,觉得还算有参考价值。
“谢谢。”她收下这份礼物,说:“我中午还给你。”
“没关系,你别急,你慢慢看完再还给我就好。”尤东哲说。
借着目的地相同的便利,尤东哲一路上问了她好几个数学和物理上的问题。
“那么带电粒子……”
两人迈进教学楼后,正讲到兴头上的尤东哲看见了什么,脸上的兴奋表情忽然一滞,变得忐忑起来。
岑念抬头看去,望见十几米外傅芳丽冷若冰霜的脸。
她一句话没说,冷冷地看了眼尤东哲和岑念,沉着脸转身走了。
尤东哲的身体一动,仿佛要去追她,但他最终还是停在了原地。
“……我们也走吧。”他神色复杂地说。
之后的一路,两人无话,尤东哲神色忧郁,再没有了之前畅所欲言时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