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不。我要回家。”霍澜音她望着卫瞻的眼睛, 眼底写满了坚持。
卫瞻“啧”了一声, 不耐烦地推了霍澜音一把“走走走,立刻走”
霍澜音被卫瞻推得向后退了一步,她站稳身子第一时间去瞧卫瞻的表情。
天色昏暗, 大片阴影罩在卫瞻的偏转过去的侧脸。
“好”霍澜音语气迟疑。
“回你的家去。”卫瞻不耐烦地转身往回走,理也不理她。
霍澜音立在原地, 默默望着卫瞻走远的背影。
“姑娘, 我们还要出宫吗”山河不太确定地问。其实她心里很是震惊, 没有想到霍澜音敢这样拒绝卫瞻。卫瞻是什么人他可是太子爷呀
霍澜音沉默着,目光一直追随着卫瞻走远的背影。
红墙下长长的宫路在夜色的映衬下, 更显得长长没有尽头。霍澜音沉默地注视着卫瞻的身影越走越远。前面拐角处是一道月门, 卫瞻走过那道拐角的话, 身影就会消失在霍澜音的视线里。
卫瞻终于走到拐角的位置,他阴沉着脸, 停在月门处。半晌,他转过身去, 遥遥望着始终没动过的霍澜音。心里的那股愤恼恨不得将这个小混账拉过来狠狠揍一顿才解恨。
那么远的距离,这样黑的天色,两个人遥遥相望着对方的身影, 纵使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山河立在霍澜音身边, 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真怕卫瞻忽然发怒, 大手一挥令人抓了霍澜音关起来
下一刻, 山河眼睁睁看着卫瞻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颇有一番气势汹汹的架势。看着卫瞻的身影越来越近,山河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近了,山河的双腿开始发软,这个时候谁要是用手指头轻轻戳她一下,她立马就会跪下去。
卫瞻走到霍澜音身边,抓起她的手,直接拉着她出宫,连看也没看她一眼。霍澜音被他拉拽得脚步踉跄。卫瞻一口气将霍澜音拉到马车旁,双手握住她的腰,将她塞进了马车。
“去周府”
马车辘辘而行,山河小跑了两步,眼睁睁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她望着走远的马车,懵乎乎的。她怎么办呀
马车里,霍澜音看了眼卫瞻的脸色,默默收回视线。她偏过头,指尖儿挑开窗前垂帘,望向外面夜色里倒退的景色。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在在乎卫瞻的心情。她用指尖儿在自己心中杂乱的思绪中理了理,她想要去分辨对卫瞻心情的在乎到底有几分是畏于他的身份,又有几分是单纯的在乎。
夜风凉凉地吹。
皇宫距离周府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一路上,一个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一个望着窗外默不作声,沉默了一路。将要到达周府时,霍澜音放下垂帘,侧转过身端正坐好。
她说“殿下生气,因为殿下认为我不该拒绝。可我就是这样,日后会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拒绝殿下很多次。”
“非如此不可”卫瞻声音沉沉。躁怒藏不住。
霍澜音正视卫瞻的目光,道“那就要看殿下想要的到底是几分真的我。”
四目相对,半晌,卫瞻问“霍澜音,你是真心想拒绝,还是为了拒绝而拒绝”
“不然呢”霍澜音反问,“莫非殿下以为我在跟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卫瞻倚靠着车壁,两条腿随意支着,他低下头遮了眼中的情绪,默不作声地转动着指上的扳指。
过了一会儿,霍澜音凑过去,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细细的指尖穿入他的指缝,将他戴着扳指的拇指攥紧手心,轻轻握了握。
“不是非回家不可,不是一定不愿留在宫中陪殿下。可是殿下要明白我可以拒绝。”
霍澜音犹豫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亲卫瞻的唇角。然后,拉了拉卫瞻的手,声音温柔“好了,不生气了。”
隔着唇角,卫瞻的舌尖在里面顶了顶被霍澜音亲过的地方。他舒了口气,不耐烦地说“哄我。”
霍澜音怔了怔,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细瞧了一眼卫瞻的侧脸,瞧出了几分孩子气。在两个人最初的接触中,卫瞻给霍澜音的印象就是年纪很大,直到后来知道他还未及冠,霍澜音心里最初的印象却还在。现在,霍澜音不得不怀疑眼前的暴躁太子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刚刚已经哄了。”
卫瞻不耐烦地瞪她,他刚抬起脸来,霍澜音再一次轻轻亲了亲他的唇,又飞快退开“又哄了一次的。”
卫瞻舔了舔唇,视线下移落在霍澜音的胸口。霍澜音心头一沉,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嗔了他一眼。
“嗤。”卫瞻翘起二郎腿,下巴微抬。吊了郎当中带了几分趾高气昂。
霍澜音觉得眼前的太子爷和纨绔子没什么区别。
马车在周府正门前停下来。
“殿下,到了。”外面的侍卫禀告。
卫瞻没吱声。
外面的侍卫默契地退开些距离,只让马车还在视线中即可。
过了一会儿,霍澜音无奈说“我明天给你成不成”
“不成。要么现在给我,要么让我咬一口。要不然消不了气。”卫瞻慢悠悠地说。
霍澜音在心里骂了一万句无耻流氓。
她泄了气,低下头去解披风的系带。红色的披风被解下来,她没好气地将披风朝卫瞻扔过去,罩住了卫瞻的头。
卫瞻将蒙在头上的披风扯开,便看着霍澜音低着头,已经解开了裙子的系带,齐胸的红裙落下,堆在她的细腰。上襦衣襟服帖地贴在她的胸口。
霍澜音看了卫瞻一眼,颇为无奈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脱下上襦。香背展露,在大片红色的映衬下,肤如堆雪。蝴蝶骨下面纤腰窄窄收进堆在细腰处的红裙下。
霍澜音双手背到身后,解下后腰处的系带,再解下上面搭在蝴蝶骨处的系带,将红色的心衣脱了下来,放在一旁,匆匆拿起襦衣来穿。胳膊刚刚穿过袖子,卫瞻忽然凑过来,握住她香软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过来,俯下身凑上去咬。
“说好了二选一的你无赖”霍澜音伸手去推卫瞻,手腕轻易被卫瞻握住,抵在车壁。
卫瞻咬了个够,当着霍澜音的面,笑着舔了舔唇,说“泥泥要咬回来吗”
霍澜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匆匆穿好襦衣裹在身上,又将长裙穿系好,过上披风。
卫瞻捡起霍澜音脱下来的心衣,展开了细细瞧上面的绣纹。他问“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山茶还是海棠”
霍澜音伸手去抢,卫瞻轻易避开她的手。他略侧过身,将心衣放在鼻前用力吸了吸。
霍澜音脸上一红,实在看不下去了,愤愤转过头去。直到她听见了撕裂声,她诧异地转过头去,看见卫瞻用牙齿撕开了她的心衣。霍澜音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卫瞻在心衣上撕咬下来一块布条,然后他拿着那块布条认真看了又看,再从袖中取出那个荷包,仔细将布条塞进荷包里。他扯着荷包的系带,将它系好,然后放在鼻前闻了闻。
看得霍澜音面红耳赤。
卫瞻撩起眼皮看她,笑了。
霍澜音别开眼,闷声说“我回家了。”
她拉着披风的衣襟站起来,往外走,狼狈得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卫瞻拉住她的手,用了一拉,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忽然的失重,让霍澜音不由将手攀在卫瞻的肩上。
“言而无信一次可以,再多就不好了”霍澜音瞪他。
卫瞻扯起唇角笑了笑,他问“泥泥,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啊。喜欢到恨得牙根痒痒时不时想要掐死你和你同归于尽的那种。”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玄色披风裹在霍澜音的身上。他刚说完,就将霍澜音推开,道“坐正给我看看。”
他确保玄色的宽大披风将霍澜音整个身子都裹了起来,尤其是将胸口遮得严严实实,才松了手。
“走吧。”他先下了马车,一脚踢开侍卫早就放好的脚凳,等霍澜音下来时,直接将她抱了下来。然后动作自然地将手臂搭在霍澜音的后腰,揽着她往周府正门走去。
远处候着的侍卫见状赶忙疾步迎上来,先一步赶到周府门前叩门。
管家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卫瞻,惊得赶忙行礼。
卫瞻再次整理了一下霍澜音的披风,将她里面那件自己的红色披风的兜帽从外面的玄色披风里扯出来,给她戴上。再次确定稳妥了,他直接转身就走,上了马车。
霍澜音立在门口,目送卫瞻离开,她才匆匆入府。
经过周自仪的书房,她惊讶地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
“哥哥还没休息”她问。
陪送她回后院的管家叹了口气,道“似乎是朝堂上的事情有些不顺,大爷最近每晚都睡得很晚,通宵达旦,天亮了直接去早朝也是常有的事情。”
霍澜音点点头。回去之后,旁的丫鬟已经睡了,莺时却等着她。
“怎么还没睡”霍澜音惊讶问。
莺时困得睁不开眼,却弯着眼睛笑“姑娘没说今晚回不回来,所以我得等着呀。”
霍澜音摸了摸她的脸,让她去睡。
这处的声音,让打萍、流春和落月三个丫鬟都醒了过来,她们三个赶忙过来伺候着,一番梳洗、铺整过后,霍澜音才歇下。她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眼,始终没有睡沉。
隐约听见远处鸡鸣,天还没亮,霍澜音便起了。她让流春去书房看了一眼,知道周自仪还没休息。她亲自去厨房熬了粥,送过去的时候天不过蒙蒙亮。
“哥哥这样操劳,身体吃不消的。”
霍澜音将热粥放在桌子上,看一眼周自仪桌上摆放的各种书籍。
“无妨,明日”周自仪顿了顿,才知道天亮了,改了口,“今日休沐,不用去上早朝。”
霍澜音知道即使是上早朝,周自仪也是这般操劳。她没有揭穿,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书,帮着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书籍。
“哥哥看这些农书是为何”
“今年雨水多,福南一带恐又要洪涝灾害。本意从旱南几国引进良种,不过并未被采纳,所以查阅古籍,看看能不能自行改良。”周自仪叹了口气。
霍澜音想了想,却说“就算哥哥成功了也未必会被采纳,正如嫁接之法还是被按下去不得实施。”
周自仪翻书的动作顿了顿,才说“即使不被采纳,也要去尝试。否则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霍澜音瞧着哥哥疲惫的神色有些忧心,她拉过凳子,陪着哥哥一起翻阅古籍,力所能及地尽一份力。
周自仪将手中的那卷破旧的书册翻阅完毕,打开食盒,盛了两碗粥,先递给霍澜音一碗,和她一起吃饭。
霍澜音捏着勺子挑起一粒花生,动作自然地扔进了周自仪的碗里。
“又挑食。”周自仪无奈摇摇头。
霍澜音弯着唇浅笑着。其实她已经很近没有挑食了,因为能吃饱就很好了。
周自仪说“小姑娘不要那么劳累,吃完粥立刻回去睡觉。”
“嗯嗯。”霍澜音嘴里含了一口粥,胡乱应声。
霍澜音很快吃完了粥,她放下碗,说“对了,差点忘了恭喜哥哥得皇后娘娘赐婚,迎娶新娘子。我昨日见过李家姑娘了,很是好看呢。”
“没什么可恭喜的。”周自仪神色淡淡。
霍澜音打量了一番哥哥的神色,倒也没瞧出来什么。
一同吃了早饭,霍澜音离开之后,周自仪又看了会儿书,不由想起霍澜音说到的赐婚之事。他沉吟了片刻,起身回房梳洗换衣,然后去了一趟李府。
“谁谁来了”李相今日也休沐在家,听见下人禀告,一时不敢置信,“周自仪过来不是拜见我,是来见六姑娘”
府中六姑娘正是李相最小的女儿李青曼。
“是。周大人是来求见六姑娘的”管家也有些意外。虽说皇后昨日才赐婚,可他今日就上门来见李青曼,的确有些不合规矩。
李相琢磨了一会儿,挥手道“去问六姑娘见不见,让她自己做主。”
人尽皆知李相宠爱小女儿,而且他对小女儿的才智行事一向很信得过。
李青曼晨起请安了母亲,刚回到闺房,想着日渐天寒,正在给父亲做一副护膝,听了下人的禀告,也是愣了愣。
丫鬟红茧直摇头“不妥,不妥。这样于理不合呀。周大人堂堂状元郎,人人夸他品性高洁,怎不知避嫌的”
见李青曼蹙眉沉思,红茧问“姑娘,要不要我寻个借口将他撵了”
李青曼思索了好一阵子,才缓缓摇头,道“白蝶去请人到前厅候着,红茧来帮我更衣。”
李青曼在前厅见了周自仪隔着雕花檀木坐地屏。
她站在屏风后面,从雕花的孔隙仔细打量着立于厅中的周自仪。这是她第二次见周自仪。上一次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看着他拦截太子殿下的马车,即使跪下也脊背挺直。
“周大人造访不知所为何事”李青曼温声询问。
周自仪循声望去,只看得见大厅左侧雕花檀木坐地屏后面的一道倩影。他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道“因为昨日的赐婚。”
“愿闻其详。”
“于李姑娘而言,这不是一门好亲事。”周自仪直白道。
李青曼惊讶地抬眼,隔着屏风望向周自仪,对他今日过来的目的更加疑惑。
周自仪朗声道“其一,在下家中情况复杂,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不是个温馨安乐的好归宿。其二,在下与令尊政见不合,李姑娘倘若嫁给周某为妻,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其三,在下为官半年,得罪朝臣无数,更有人认为毙于牢狱乃周某最终结果。周某不才,亦愿一往直前,前路荆棘不甘收刃,我以我血铭我志。”
周自仪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周某无愧于天地苍穹,无愧于心。可世间事总难两全,无心无力护小家。不忍日后迁害妻儿。是以,这门婚事于李姑娘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周自仪说完了,大厅内的丫鬟偷偷去看他,只觉得他器宇轩昂,比屋外的晴空万里更让人觉得心中宽广。
李青曼望着周自仪的侧脸,终于明白了周自仪今日过来见她的目的。她深深凝视着周自仪半晌,才再次温声开口“这是皇后的赐婚懿旨,周大人来说这些又有何用莫非想要让我去寻皇后娘娘收回懿旨”
“不敢。”周自仪道,“这门婚事是两个人的事情,断然没有将李姑娘推出去冒险解决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