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国家穷, 啥啥都要钱, 啥啥都缺钱,稍微做点什么后就没钱了。
每个地方每年的预算就那么多,再分给底下县市,就更不能看了。难得洪明镇有个想弄社队企业的生产队, 人还不用公社掏钱, 自然是乐意之至。
等人走后, 公社社长就想了, 钱是没有了,但该给到位的都得给到位,态度也得摆出来。
于是中午出发之前, 同行队伍多了个夹着破旧公文包的公社社长。
对此, 顾栗栗没有什么意见, 只周致诚脸色有些不好。有公社社长在, 顾栗栗也不好问什么。等到了火车站,公社社长去买票,等在队伍外的顾栗栗才扯了扯他袖子, 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了”
她上辈子没听说周致诚有晕车或者胃痛的毛病。
之前在沪上的时候,听周父说, 这人从小到大也没生过什么病,熟悉周致诚的长辈还开玩笑说,天底下就没周致诚这么好养活的人了,糙得跟草似的, 哪怕枯死了给点水就能再活过来。
周致诚往她身边挪了半步,离得更近了一些,才低头跟她说话,“从这边到市里,如果火车不晚点,六个小时能到。如果晚点,或者遇见给别的车让道的情况,明天早上到都有可能。”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掏钱,给咱们俩买卧铺的。”视线扫过顾栗栗嫩白的俏脸,周致诚忽然与有荣焉,没白费他盯着她防晒,心里的不快活顿时消去一些。
他想着,哪怕需要在火车站周边招待所呆一晚等卧铺票,也没什么不可以。可公社社长跟着来,他的出差报销标准在,不好让人违规。他们俩也只能按照固定标准来。
“你腰疼”顾栗栗看了一眼队伍里排队买票的公社社长,又看周致诚,往他身边也挪了半步,两人并肩而立了,才轻轻开口,“要不你先忍忍吧,等到了我帮你摁摁”
国家经济和机械水平有限,收割播种一般都是人力、畜力。生产队没有牛,骡子也就一只。按照惯例,依旧是女人负责点种玉米,男人负责拉耧种豆子芝麻。这其中,男人充当的几乎是牛一般的角色。
周致诚昨天,可是帮助肖世华他们分担了大半的活计的
顾栗栗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等他开口,就又说,“我大学时候蹭过医学生的课,专门学了推拿的。”
当初不仅拿同宿舍的人练过手,还给人老师推拿过,是得到过认可的。
顾栗栗抬头看他,那略浅的瞳仁像是带了一圈柔和的淡金色,温润、澄透,带着无与伦比的真切。
在周致诚的视角,她满眼都是他。
周致诚喉结动了动,想立即答应下来,可腰又涉及男性尊严,一时间竟有些两难。
他看着顾栗栗,神色奇怪,顾栗栗回望过去,认真分析了一会儿,也没分辨出来点什么。
“你要是真忍不了,那咱们就跟公社社长说说,兵分两路”顾栗栗想想,回忆着说,“之前我回来,好像看到下午到晚上都有班次。反正到市里也都晚上了,咱们明天早上到也没什么。”
说着,就要往排队买票的队伍里去找公社社长,她觉得相比周致诚的身体健康,去省农业局的时间可以后延。
“不用。”周致诚一把握住她的肩膀,把人给扯回来,“原本是怕你久坐会受不了。”
他语气自然,细一听还有点无奈。
顾栗栗闻言一怔,回过神儿竟有些不知所措,以往都是她保护着别人的
这样的时候
“我可以的。”顾栗栗抿唇笑笑,心里在她没注意的地方炸开一星小火花,下意识地想多说点什么,“你忘了我从咱们这儿到鹏城,又从鹏城到沪上,最后又回咱们这儿,坐的都是火车呢。”
周致诚感觉到她语气里不自觉的亲近,眼底笑意深了一些,问她,“不觉得枯燥”
火车是长途出行的首选,什么人都有,素质良莠不齐,脏乱挤便是大部分人的印象。坐的时间久了,人都有些木然。
但顾栗栗还好,重新经历一遍,怀旧好奇让她忽略掉大部分不好的东西,他这样问,让想起车上“以毒攻毒”坏招的顾栗栗眼睛都笑弯了一些,“鹏城到沪上还挺有意思的,有个人脱鞋被我治了,后来可乖了”
她吧啦吧啦讲完自己的英勇事迹,突然就骄傲了一丢丢。
“对了,”她道,“忘了跟你说,回来的时候,是爸给我买的卧铺票。我一路睡回来的。”
仔细想想,还真没有多枯燥的感觉。
周致诚捧场地听完,垂眸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想找个话题让她继续说下去,却见公社社长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举着三张票冲过来,“周知青、顾知青,快快快我买的最近一个班次的票,就十五分钟了,咱们快去检票”
公社社长是坐过几次火车的,算是对这儿门清,说了句让他们跟上,就冲向检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