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阮红菱姗姗来到芦庄,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穿戴的也时髦,半个村的人都出来围观。
去鹅肠河解救阮红梅的时候,甘露怕节外生枝,没有通知她和詹春雷,事后拍了一封电报过去。
算算时间,她是该过来了。
阮红梅欣然招待妹妹,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 还问她:
“那个詹记者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工作忙,脱不开身。”
甘露嗤笑一声, 抬头看天。
阮红梅也不满:“我这儿算你半个娘家, 他一个新姑爷,头都不伸一下,就想这么把你娶过门你不是头一回出嫁,也是个黄花大姑娘,三媒六礼该有吧走到哪一截了”
阮红菱讪讪:“人家城里……不兴这个,春雷说新时代了, 要移风易俗,彩礼、婚礼什么的都是四旧, 要摒弃。”
“放他的拐歪屁!”
阮红梅勃然大怒,瞪着妹妹:
“你回去告诉姓詹的,想娶我妹子, 三媒六礼,一样都不能缺!城里人我见得不少,没见过他这样不通人性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傻得不透风呀,敢这么稀里糊涂就嫁过去,往后他们家谁会看得起你!”
一照面,姐妹俩就呛上了。
阮红梅恨铁不成钢,从头到脚数落妹子。
从她被渣爹诳回埠头公社开始,到跟梁家闪婚闪离,再到这个詹春雷……字字犀利如刀,耿直感人。
甘露听得浑身舒爽,还火上浇油:
“妈,咱小声点说话吧,人家詹记者是有身份的人,脾气大,手段高,早晚三炷香供着他,还不一定能求个平安,你还敢歪缠人家”
阮红梅气晕:“我让他明媒正娶,就是歪缠我就缠了,他敢怎么着生吃了我!”
甘露呵呵,举栗证明人家真敢:
“春天的时候,阮想福不自量力,跑到城里去跟姓詹的攀亲戚,被他打得满头包,拘役三个月,脱了好几层狗皮才爬回来,咱一家人好不容易团圆,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千万别不识好歹,硬充正经亲戚,家里的粗茶淡饭再差,强过吃牢饭吧”
阮红梅震惊。
她只知道阮想福“强j未遂”被判刑十二年的事,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阮红菱也讪讪。
她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埋怨詹春雷不讲亲戚情面,詹春雷直接回她说没这门亲戚。
今天来芦庄,他也不肯随行,还催促她当天去,当天回来,不准留在村里过夜。
甘露怕耿直妈才回家,不了解内情炸雷,提前给她打预防针,就一句话:
千万别拿自家当小姨的娘家,人家姓詹的不认。
敢歪缠想想阮想福的下场吧。
一顿午饭,四人对坐,吃得寡淡无味。
阮红梅不说话,阮红菱也不吭声。
看看日头稍微偏西,她屁股底下彷佛扎了针,挪过来挪过去,欲言又止。
甘露心里明了,叹气。
这个小姨,恋爱谈得低到尘埃里,大事小事,都唯詹春雷马首是瞻,提线木偶一样,半点主动权都没有。
她想了想,去厨房拿了两罐腌黄鱼,两坛自家酿的米酒,交给小姨带回沪城吃,还催促沙雕爹去喊老驴头套车,送小姨去公社。
阮红梅回过味来,不敢置信地瞪着妹妹:
“你……要走!”
她被山洪冲出七八里地,又被黑心老太扣押一年,鬼门关上走几遭,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亲妹妹半句贴心话都没有,急吼吼就要回城里去!
阮红梅气得淌眼泪,一把掀翻了摆满饭菜的案桌,指着妹妹的鼻子骂:
“你眼里就只剩下攀高枝,啥都不想了是吧!”
阮红菱里外落不是,委屈得眼眶通红,眼泪断线珠子一样掉。
甘露猜到她的难处,劝耿直妈别发火:
“小姨是上班的人,请假不容易,不像咱们在村里随意,往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不急在这一时。”
阮红梅也不是傻的,稍微一想,就明白妹子为啥急着走,冷嗤:
“是那个姓詹的不让你留下”</p>
“没……没有,春雷没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