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菱讪讪分辩,语气很没说服力。
阮红梅气不打一处来,怼她:
“姓詹的就是个混账!还敢猜疑你姐夫,他自己又是啥好东西凡事都有个先后,他姓詹的是在你姐夫之前呀,还是之后呀
自家男人什么品性,阮红梅心知肚明,给他塞根针,就敢当棒槌舞的笨人,憨直得过了头。
妹子闹离婚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是冤大头,傻不愣登活在梦里。
那姓詹的得了便宜,还敢倒打一耙!
阮红菱被姐姐的话刺得满脸涨红,恨不能一头钻进地缝里,抽噎着分辩:
“我跟春雷,真是年后才好上的,你别听露露瞎说……”
“是嘛,你腊月闹离婚,正月就改嫁,你当旁人都跟你这个蠢姐夫一样瞎!”
这世上最了解阮红菱的人,不是甘露,不是沙雕爹,不是詹春雷,而是一手把她带大的阮红梅。
只听甘露说了说妹子在梁家的几件大事,她心里就啥都明白了,看破不说破,妹子还端上了。
她气不愤,噼里啪啦怼阮红菱:
“你在这院里一住三四年,你姐夫没抱怨过一句,没起过一点坏心,一门心思给你说个好婆家,你嫁到火坑里,要闹离婚,他顶着唾沫星子帮你,那个姓詹的躲在一边,擎等着娶媳妇,反过来还嫌弃你姐夫是癞蛤么,上不得台面,不配当他的连襟,他的良心被狗吃了!”
这话扎心,阮红菱又气又羞,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跟姐姐戳破窗户纸:
“你去年出事以后,姐夫以为你回不来了,就想娶我进门,春雷不高兴,不准我再回芦庄,今天能来……还是我求了他好半天。”
沙雕爹一直闷头抽烟,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又变,手里攥着的烟杆都折断了,沉声开口:
“菱子,上次你走得急,姐夫有些话,没来得及跟你说……”
阮红菱心虚,讪讪阻止:
“我都懂得,姐夫你……别说了。”
甘大海苦笑,有些话他必须得说,憋了很久了。
他看了一眼阮红梅,唏嘘叹气:
“菱子,我跟你姐的感情好,全村人都知道,她被山洪卷走了,我伤心,续弦再娶个老婆这种事,不敢想,一想就整夜睡不着,媒人给我介绍也好,大贵媳妇也好,那个女知青也好,我都没兴趣,夜里一合上眼,就梦见你姐……”
沙雕爹从阮红菱闹离婚、跑回芦庄说起,一桩桩一件件,也不回避自己有过想娶妻妹的心思:
“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你姐,好像咱家又回到从前没出事的时候,整天热热闹闹的,我这人生来八字硬,亲缘淡薄,常在身边的亲人,也就露露、你姐和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永远都能留在我身边……”
人生不如意,只要还活着,永远都是往前看的。
沙雕爹丢了泼辣笃挚的媳妇,就像丢了主心骨,恓惶颓丧,勉强在人前撑着支书的威严,眼里心里都是不如意。
娶了闹离婚“无家可归”的妻妹,亲上加亲,让家里永远有妻子的痕迹,和新妻子永远有一个共同怀念的至亲,女儿也能沾光吃上商品粮,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哪怕再来一次,甘大海还是会动心思。
院子里,他怔怔看着阮红菱。
半年不见,她的气质和妆扮都像换了个人,原本跟姐姐有三分肖似的眉眼,已然变得恍惚陌生。
他摇摇头,苦笑:
“菱子,知道你最伤我心的事,是什么吗”
阮红菱低头不吭声。
甘大海笑容更苦,自揭伤疤说出来:
“不是你瞒着我跟詹记者好,也不是你利用我跟梁家闹离婚,是你不该在正月十五那天……蒸春灯!”
阮红菱浑身一颤,彷佛谎言被揭穿的骗子,几乎无地自容。
阮红梅也目瞪口呆,看鬼一样看着妹妹。
甘大海憨厚内敛,难得感情外露一次,嘴唇颤了许久,一鼓作气,把心里话全都撂了出来:
“菱子,红梅是你亲姐姐,唯一的亲姐姐!她被山洪卷走才半年,你就欢欢喜喜蒸春灯,送给那个詹记者过节……你被他冲晕了头,心里眼里只剩下他,谁都装不下了。”
阮红菱大哭:“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姐夫,姐姐,我……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忘了忌讳。”
甘大海笑了:“菱子,我那时候想娶你,是真心的,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都念着你姐,都疼露露,都想有一个家,是这件事让我明白:我错了,错得离谱,你跟从前不一样了,有的事,有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沙雕爹说得动情,劝阮红梅别怪妹妹,凡事往好处想。
“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要飞走的,菱子能嫁给她喜欢的人,过上她想过的好日子,比啥都强,那个詹记者只要真心喜欢她,娶了她,认不认咱这门亲戚……都没啥。”
说完又看阮红菱:“上次你跟詹记者走了,没听见我跟你喊的话,在外面过得不如意,詹记者对你不好,就还回来,只要你愿意,你姐姐永远是你亲姐姐,姐夫也永远是你亲姐夫……咱们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