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出去,把沈潆的话转达给外面的红菱。
沈家的主屋,面阔三间,因着沈家本就不大,也没起正经的名字。屋中的家具都是黑木所制,还有一股药味。沈老夫人入京之后,就常服汤药,还没怎么出过门。
屋中的老妇人身上穿着一件寿纹的锦缎褙子,还是早些年家里光景好的时候做的,衣缘已经起了点毛边,要不是侯府来人也不会特意翻出来穿。她听罢侯府下人的话,笑眯眯地命身边的婆子送他们出去。待人走后,她的笑容敛起,目光望向坐在下首的长子沈柏远和次子沈柏林。
“侯府的人说的,你们也都听见了。现在商量看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吧。”
作为长子的沈柏远声音沉稳:“娘,我看靖远侯府颇有几分趁火打劫的意思。虽说是靖远侯出手救了蓉姐儿和潆姐儿,但报恩有很多种方法,怎么就要我们家的姑娘去做妾高门里的妾就跟个丫鬟差不多,太糟蹋人了。不行,我不同意。”
沈柏林在旁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就沈潆一个女儿,自然更加紧张。
沈老夫人看了长子一眼:“不同意你说得容易,那靖远侯府,轮得到我们说不莫说如今你妹妹根本不想认我们,就算她认,也未必敢跟靖远侯叫板!”
沈老夫人并非出生名门,但从小家境殷实,年轻时又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侯府来人,说是商议,其实根本没给他们留余地。侯府乃是高门,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平日想要高攀都攀不上。若送过去的姑娘得宠倒还好,那对沈家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若姑娘不得宠……那侯府可就跟个火坑差不多了。
老夫人心里正盘算着,下人禀报:“老夫人,大夫人求见!”
她就猜到大儿媳肯定坐不住,淡然道:“叫她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位瘦高个,鹅蛋脸的妇人就迫不及待地进来了。这妇人便是沈柏远的妻子孙氏,她穿着一身绿色的妆花褙子,杏黄的祥云纹马面裙,头发梳成桃心髻,两侧各插一对花叶型金簪,装扮得极为讲究。自从知道侯府来人,她一直在房中坐立难安。这会儿听说人走了,赶紧跑来主屋这里。
孙氏先施礼,老夫人让她在沈柏远的身边坐下来。孙氏坐定,假意问道:“娘,侯府的人怎么说”
“让老大说吧。”
沈柏远也没打算隐瞒:“侯府的人希望蓉姐儿或者潆姐儿中的一个过去给靖远侯做妾。我们正商议对策。”
“蓉姐儿可不行!”孙氏惊叫了一声,屋中的人都看向她。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娘,蓉姐儿真的不行。她姿色不如潆姐儿,嘴又笨,去了也肯定讨不到侯爷的欢心,还是潆姐儿合适。”
沈柏林听到孙氏这么说,着急道:“大嫂,你不想蓉姐儿去受罪,也不能把我的女儿推进火坑里啊!”
孙氏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措辞不当,连忙补充道:“二叔,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其实是这样,早前我娘家在京城里铺了些门路,给蓉姐儿定下门亲事。对方是翰林侍讲高大人家的庶子,他的嫡姐嫁到谢家作媳妇,有诰命在身,又是先皇后的闺中密友。我还来不及告诉娘,就出了这些事……”
沈柏远听了,瞪大眼睛,身子刚动,便被孙氏一把按住。
这下沈柏林彻底傻眼了。若沈蓉真定了亲,对方家世还这么好,肯定不会怕靖远侯府。到时候,只能送沈潆去了。
“你们都回去吧,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沈老夫人说道。
几个人陆续从主屋出来,沈柏林闷头往前走,沈柏远夫妻俩都落在后面。
沈柏远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负手皱眉道:“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自作主张那高家虽说门第不错,可高公子却是个跛脚的……”
孙氏没好气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若不是他有缺陷,能轮到我们蓉姐儿去高家做正妻而且高家那边压根儿还没答应呢。听说同时有好几家的姑娘在相看着。”
沈柏远惊到:“那你刚才怎么骗娘说高家已经答应下来了”
“我不这么说,难道送蓉姐儿去侯府吗我打听过了,高公子除了跛脚,人品没有问题,只要我们再使些钱,用点力,这桩婚事应该能成。那靖远侯可就不一样了!听说有回他在军营,随便就弄死了几个军.妓,咱们蓉姐儿可不能跟他!”
沈柏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愣在原地:“此话当真那潆姐儿岂不是羊入虎口”
孙氏瞪了他一眼,用力推他的胸膛:“你心疼你侄女那好啊,你舍得就换你亲生女儿去吧!”
孙氏的父亲是县里的推官,她也算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颇有几分脾气。沈柏远被她推得踉跄一步,差点摔倒,胸口呲呲地冒火。他平日一直以长子自居,家中事想要一碗水端平,可毕竟关系到自己的亲骨肉,很难没有私心。
孙氏意识到自己下手有些重了,连忙过去搀着丈夫的手臂:“哎,是我不好。你想想,侯府毕竟是高门,靖远侯又身份显赫,凭潆姐儿的相貌,万一过去得了宠,那以后可就是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呢。”
沈柏远知道孙氏的脾气,懒得跟她计较,只轻轻把她推开,自己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那位靖远侯至今都没娶妻生子,肯定有问题。但事已至此,不是沈潆就得是自己的女儿,他也只能默认妻子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