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的晚饭除了常规的外卖,还多了几罐冰镇啤酒。怕酒后误事,甘砂很少开怀畅饮,这几罐的量顶多只能涮涮肚子。默默解决完饭菜,筷子一丢,甘砂单脚踩椅子上,靠着膝盖拉开一罐。
游征坐另一条直角边,长手一伸就跟她碰了下。
啤酒罐里液体颤动,甘砂哂笑,眼神像看一杯绝交酒,一时没喝。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没别的打算。”啤酒滋润过的嗓音清朗悦耳,他的语气也被涤荡得纯粹简单。
甘砂呷了一口,轻轻的一声不知在品酒还是叹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别人要挟余瑛的有利筹码,如果有人通过你顺藤摸瓜,他会有生命危险……”
眼前这个女人没有被嫉妒蚕食,语气虽硬,心却很温柔,冷静里透着对生命无差别的悲悯,让人肃然起敬。
“我会谨慎行事,”游征拉过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握紧,她的啤酒罐刚换到另一手,指尖异常冰冷,他把它们都聚拢在手心,“可能也不用太久,余瑛就会注意到我,小孩要转学了。”
甘砂说:“你那样子想不注意到也难。”
游征自嘲一笑,端起啤酒罐,没有立即喝,忽地发觉手拉手喝酒的姿势有点微妙,看了眼甘砂乖巧任他握着的手,又踏实下来。
甘砂轻轻o了下罐底,话里每个音节也像由碰撞声组成,低柔而缓慢的一串,“其实……如果你想和他一起生活,可以等余瑛――”
“甘砂!”游征的声音如手劲一般有力,打断她的挣扎与刺探,“我们不讨论假设性的问题,好么”
自欺欺人成功麻痹了她,甘砂鬼使神差没有坚持说完。
游征说:“就算余瑛垮了,我也不一定能好好的――”
“哎――”甘砂制止他,“说好不讨论假设性问题。”
游征咧嘴,笑容无声无力,“你我都明白这不是假设,这很现实。”
甘砂抽出手,放下啤酒罐,游征被挣扎开的失落只开了个头,柔软的拥抱便填满了他。
她说:“你起码比我多活一天,你还没赢过我,最后还让我看你倒下,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游征笑了笑,震颤通过紧贴的胸膛传递到甘砂身上,勾出她的莞尔。
她低喃:“长命百岁。”
他接茬:“儿孙满堂。”
甘砂身体一僵,松开他,笑骂:“鸭子满堂还现实点。”
游征也笑着重新端起啤酒,“干了。”
挂满冰泪的啤酒罐再度相碰,几滴啤酒从口子里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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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学放学,游征基本没机会接触到余力可,小孩忘性大,过段时间估计冷淡他也有可能。
这日轮到游征负责锁门,园里检查一遍后,他关拢大铁门。西晒里影子投到脚尖前,一只小影子悄无声息飘到脚边,游征上锁的动作故意慢一拍――
“喂!”小影子的主人忽然大吼,游征假装吃惊,钥匙掉到地上,惹得对方哈哈大笑。
余力可捡起钥匙还给他,嘴仍合不拢,两排小白牙整整齐齐。相较游征的身形和年纪,四岁半的小孩似乎什么都是小小的,小到可以折叠放行李箱带走。
游征边重新上锁边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余力可天真道:“我来找你玩呀。”
游征蹲下来平视他,“你阿姨知道你出来吗”
余力可忽然小嘴一撇,眼神黯淡下来,游征就知道要坏事。
两人的时代差了二十几年,游征四五岁的时候,游静芙理发店所在的一条街全是相熟的街坊邻居,吃百家饭的小孩基本不会跑丢。而现在虽然天眼遍布,小孩子若真玩心大发躲到犄角旮旯,要找也得大费周章。
相处时间有限,他实在不愿意充当教育者的角色,吃力不讨好。他的宠溺多少有着代偿的意味,如果当初命运没走岔,他本可以跟他朝夕相对。
幼儿园门口不远是小区的健身器材角,不少小孩在那疯玩,游征一指,说:“要不要去挂双杠,我抱你上去。”
脸上阴霾一扫而光,余力可率先跑过去,“好啊!”
余力可第一个选的就是小孩玩不起的云梯,游征抱他挂上去,谨慎放手,在下面护着。
双脚悬空的余力可成了猴子,挣扎低头瞄了眼,还挺高的,登时脚软,嘤嘤跟着笑声出来,“你抱紧我……”
游征说:“没关系,掉下来我接着你。”
“呜……要掉下去了……”
“掉吧,我接着。”
“啊!!”
余力可双手一滑,突然坠落又在半空刹车,游征紧紧箍着他的腰,把他放到地上,“看吧,是不是接稳了。”
余力可喘着气,笑嘻嘻回转身,朝他伸手,“我还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