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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八章

金莉走到齐烨身边,从窗户确认人已往大门方向去。多年前那人也是这般风风火火宣称自立门户,齐烨不但无半句怨言,反倒好生提携,恰逢她错手5枪杀姚仙芝,被缴回大权,两厢对比,仇怨难平。出口才觉后悔,金莉平时跟底下男人打交道多,言语粗鲁惯了,刚才一时火急,没来得及改口。好在齐烨并未介意。

“是狗是狐狸一时还难说,既然是猎物自投罗网,彼弱我强,没什么好担心的。”

齐烨目光仍未收回,似乎能从远处的黑黢黢里辨出那么身影。

金莉也往黑暗中瞪了一眼,仿佛那也藏着讨厌的女人,“齐先生就不担心她故意来探底只凭她的一面之词,难以确定和游征白俊飞两人彻底反目。”

齐烨笑了声,终于离开窗口,自在地说:“你只看到她来探底,可我却觉得,就算她手中没有‘金色太阳’,又何尝不是一个潜在的人质”

金莉一愣,嗓子眼那块石子猛地被拔开,顿时畅快许多。

“齐先生说的是,是我浅薄了。”

可下一瞬,滞涩复又填堵了胸口。

齐烨说:“留她一条命,要杀我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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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变的风波很快给黑夜掩盖,一大清早,小院又迎来新的客人。

白俊飞从监控瞄了一眼,半是疑惑半是惊喜跑下楼,顺便叫醒了游征。两人一块迎客入门。

焦青山大大咧咧走了进来,左右四顾,手中提着一只沾灰的旅行袋。

“就你俩个吗怎么连个人声也没有我还怕找错地方了呢,刀姐不耐烦,电话里我差点没听清。”

游征不答反问:“你被女人赶出来了”

“说什么屁话,你以为我像你!”焦青山回头瞪他一眼,自顾自打量院子,“上次没来得及说,他娘的你小子真是有点本事,地方这么大,养支足球队也不成问题。”

游征说:“乡下地不值钱。再说我也又不像你一样到处播种。”

焦青山抡起拳头虚砸他脑袋,咬牙切齿忽然变成阴恻恻的笑,“你就是有那个胆子,也过不了刀姐这一关。”

回到屋里后,白俊飞给斟上茶,游征待他润过嗓子,眼神指向行李袋,“你来旅游挑的时间不太好,我们的厨子跑了,我俩厨艺不精,要委屈你了。”

焦青山性格直爽,会意后搭在膝盖的手扯了下裤管,开门见山:“你上回不是说找我干大事――”

游征更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去你妈的,你都快没半条命了还不是大事!”

游征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能洞察一切,把他的每一分细微的动摇或胆怯窥视得一清二楚。

焦青山拍拍膝盖,大义凛然道:“我知道你瞧中我什么,我也先跟你坦白,我不是白给你拼命。你上回说的――”他搓搓两根手指,话语戛然而止。

游征伸手握住那两根手指,如同敲下一记定音锤,笑容温纯:“事成之后,这个往上――”空着的手比出一个六字。

虽然以前打一场比赛也差不多这个价格,蹲了几年劳出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打2黑%拳这碗青春饭已经没了他连残羹冷炙也吃不着。但好歹是现在一年工资的几倍,焦青山刚想应下,疑问陡出:“你还没告诉我到底要干什么。”

游征一指白俊飞,“保护他。”

两位听者俱为愕然。

白俊飞轻哂淡讽:“我技艺虽不如刀姐,还不至于弱鸡到要外带保镖。”

焦青山上下打量不出端倪,撞了他一肘,问:“你犯啥事了”

“椒哥,你看紧点他,外面一堆人要拿他的命。”游征后半句转对白俊飞道,“余瑛那边你不适合露面,干脆和椒哥一起当后援。”

白俊飞哪肯同意:“这是羊入虎口――操,要是多一个刀姐还让人放心点。”游征来不及冷笑嘲讽,他又顿悟般补上,“不过她在肯定不能同意,这真是个死命题。”

小羊反宽慰他:“你放心,我这条命暂时由齐烨预订着,在换回小孩之前,余瑛不敢拿我怎样。”

白俊飞说:“她是不会要你的命,我说句残忍的,你也许没见过这种人的阴毒,活着不一定比死了好。”

“若论处境,谁也不是百分百安全。”游征一顿,踟蹰开口,“有人明明只是幕后军师,却成了探路而亡的先遣部队。意外那么多,处在何处都没法侥幸。”

忆起段华池,白俊飞莫名激生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悍。时至今日,也只有拼死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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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头地点在寻常街巷,一辆面包车将游征捎走,后座窗户给窗纸蒙得密不透风,前后座也拉了一道黑布帘,后半厢独立成小黑屋。

“本来想直接给你上头罩,瑛姐说不肯定不愿意。”蓝雪峰守着滑轨门那边,鄙夷地解释。

对侧也坐了一个大汉,相比两人局促,游征的位置可谓大爷一般,他自个占了后排三个位,四肢自由。

余瑛交代客气些,蓝雪峰一脸怒气忍而不发,表情更显扭曲,“你最好规矩点,瑛姐看不见这里,把你胳膊拧断了再接回去也没人看得出来。”

游征灿然一笑,仿佛坐上的是春游巴士,“遵命。也麻烦到点喊我一声,想到终于又见着瑛姐了,昨晚睡不着。”也不待对方应答,游征双腿微开,兀自抱臂垂头,就在座位正中央闭了眼。

男人系了一顶黑色包头帽,给略显憔悴的容颜一衬,跟刚从医院化疗出来一样,手无缚鸡之力。蓝雪峰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瞪着那个男人杀意无数次涌起,又不得不缩回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心中杀伐决断的女人会跟这个滑头滑脑的混账牵扯不清。

既然合作,游征提出在余瑛的地盘碰面,不然他抛弃同伴只身而上,她也总得拿出自己的诚意。本以为她会拒绝,或者带他去随便一个伪造的窝点。直到面包车停下,下车戴上的眼罩被移除,周围一切渐渐显出原貌时,他顿时知道来对了地方。

高旷的客厅吊灯大可藏人,两层高的暗红垂帘遮住屋外的光,沙发也是相匹配的奢华风格,一如余瑛曾经戴过的金边镜框,细节处泛着细腻的金光。游征像坠入一片宫廷梦境。

短时间租下一栋这样的房子不难,难在烟火味的营造。可能是抱枕上一根细幼的发丝,隐约可见主人轻枕其上的松懈;可能是沙发靠背上的木雕球分外光滑,也许主人喜欢在此踱步苦思冥想,一手不自觉抚摸木球。

来之前,白俊飞仍没接到任何勒索电话,恐怕绑匪也不愿涉险与警方谈条件,人质会成为逆境中逃生的砝码。这并不意味白俊飞解除了危机,他仍是一个明晃晃的目标。一旦出现任何异动,绑匪必会先从他身边人开始怀疑。

“你觉得我这里如何”熟悉的女声从身后拉回他的浮思,游征回头,只见余瑛沿着旋梯款款而下。一袭长裙将她身量衬得高了些,也许底下穿了高跟鞋,精致厚实的地毯吞没了她的足音。

“当年可真是委屈你了。”游征皮笑肉不笑淡讽道。

余瑛不恼反笑:“你也是让我意外,早知道你应该姓齐,我应当好好珍惜那段时间。”

“你的确非常会利用时间,遁走时机掐得很准。”

“多谢夸奖。”

余瑛已走到近前,如展示她的作品般环视半圈,“我已经表达了我的‘诚意’,是不是该你了”

游征略一淡笑,从容道:“图图在齐烨手上,甘砂和她姐妹情深,已经带着‘金色太阳’去求和。我再三思量,权衡利弊,还是和你合作比较有优势。”

玩味的目光在游征身上徘徊,余瑛不置一辞,“但我与你合作有风险,你不也和白俊飞兄弟情深”

游征依旧镇定自若,谑笑道:“再深情也比不过你牢笼束缚坚固,还有父子血缘情浓,我说的对吗”

这大概是两人陌路后最为和平的一刻,牵挂着同一个人,又无第三人打扰,心境似也得到片刻安宁,防线松懈,那些说辞也得以悄悄渗入心底。

余瑛似乎对他眨了下眼,又似乎没有,笑容妩媚难当,当初在“红厂”的一夜春风也是因此而起。她已掠过他身边,捎来一阵迷离的香味,似乎没有详谈的计划,余瑛径自往大门走。

“听说你来的路上已经睡了一觉,想必不介意再睡多会,毕竟从飞机劫后余生也没多久。”余瑛扶着门把手,却没立刻打开,眼光扫过他的脚踝,“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如果有其他人找上这里,我第一个怀疑你。”

门开了一缝,送进些许燥热的风,太阳光模糊了侧颜,但仍能感觉人在笑,胜券在握的笑意比光线更刺眼。

“屋外天朗气清,这么好的白天闷在屋里睡觉似乎有点可惜。”游征追上一步,发现自己竟然也不自觉搭上那只木球。

余瑛停了一瞬,炎热的空气中和入门处的阴凉,“太阳太毒,我担心你中暑。等晚上凉爽些,我一定尽地主之谊带你四处走走。放心吧,我儿子比你值钱,他平安回来前,我不会把你怎样。――对了,这扇门只能从外面打开,劝你不必多费心了。”

密实的木门遮住了最后一缕自然光线,也堵上了扑面的夏风,璀璨灯光再度笼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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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门蓝雪峰递过一支手机,余瑛瞧了眼正在走的通话时间,接了过来。

熟悉的男声带着惯有的威吓,“无论你现在在做什么,马上给我停止。”

余瑛轻讽道:“对不起,我可不是你单位的同事。”

“你应当了解当前形势,捅了马蜂窝,出来的马蜂可不止一只。”

听懂暗示,余瑛依旧波澜不惊,“马蜂潜伏多年没露马脚,怎地在这种关头暴露了我是不是该好好查一查源头,看看萝卜底下根须埋了多深。”

那头的沉默蕴着发酵的愤怒,不待男人发作,余瑛截断话头道:“这次不同以往,我儿子迟一天没回来,他便多一分生命危险,心肝宝贝被夺走的滋味,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

寂然之后,男人咬碎牙关的嗓音透过来:“一把伞只能罩住一个人。”

“只要伞不破,挤挤也没关系。”对方的妥协激起她的浅笑,即使伞骨脆弱,她找到新伞之前,仍需要庇护,“这是最后一次,只要我儿子平安,齐烨算什么东西。事成后你满载荣耀退休,我把工厂转到国外,各自逍遥。”

不知画大饼暂时蒙蔽过去,还是对方另做他想,余瑛没再听到回音,电话断了,身边的男声趁机插/进来。

“瑛姐,这么轻易放他进来,万一――”

一记白眼堵住了他的说辞,余瑛轻描淡写:“每年应付上面检查的人是怎么来的”

蓝雪峰陷入沉默。

“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厂子,没什么见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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