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铃声响起,教室内的骚动有小扩大,有人喜出望外,有人唉声叹气。讲台上的老师可消化不了那么多情绪,激光笔一收,轻快道:“好了,今天的课上到这,下课。”
她匆忙收整电脑和投影仪,但仍是慢了一步,那几个面熟的“勤奋好学”学生有围过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公安院校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蜂拥而至的几乎都是男学生,追问的多是课堂上的例子哪里来的,是不是在一线实践过,每一个案例都那么详实。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甘砂总是一笑搪塞过去,“你们都不用吃饭你们不饿我可饿了,留着问题下回分解。”
说完抱起东西脚底抹油溜了。回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好像也没这么积极过。
“章老师再见――!”有个大胆的男生等人走远了,挤眉弄眼地一个隔空飞吻,惹得周围同胞一阵哄笑,闹闹嚷嚷把他轰开。
是了,属于甘砂的时代已经在一年前划上句号,她现在用回旧名,成了一个新的章甜甜。
“章老师,下课啦”回到办公室,一位已婚年长她的女老师打招呼道。
章甜甜边应声边收拾东西。
“今晚周五呢,有啥放松计划”
章甜甜脑子立刻警铃大作,嫣然道:“约了朋友。”
“男朋友”
她脸色暗了一瞬,很快又掩饰过去,“不是。”
“哎,你那男朋友啥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啊。”此话一出,滞留的几个老师都含笑望过来,连一个快退休的男老师也挂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眼神从眼镜上方扫过来。“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找我做媒啊,你好歹带人来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不然我也很烦的。”
章甜甜依旧老借口“改天改天”,附带喊了几声姐后立刻开溜。
女老师兀自叹息一声,“也不知真有男朋友还是哄我们。哎,小章来咱们这有一年了吧你们有见过她和谁出双入对吗”
有个已婚男老师说:“走得最近的不是你吗,还来问我们。”
女老师想了想,笑着说了声:“也是。”话锋一转,“可她很少说以前的事,像来这里避世一样,我也搞不懂了。”
那位老父亲般的男老师头也不抬地说:“小章是上过前线立过大功的,来我们这是功成隐退屈才了。”说罢故作严肃瞪了她一眼,“没事多吃点零食少问问题。”
女老师第一次听说,不由吐了吐舌头,又忍不住好奇,凑过去低声问:“老韩,你跟我再多说点呗。”
“刚才说的那句没听见”
“多知道一点我好晓得雷区。”
“就剩她一个,同伴家人都走了,懂没”
女老师瞠目结舌,嘀咕几句,讪讪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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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厂”几经易手,摇身一变成了清吧,再也寻不回往日的醉生梦死。
不多时卡座对面一男人落座,身材颀长,风姿卓群,惹得附近卡座美人纷纷侧目,对方却如浑然不觉一般,只看着她。
“距离上一次见你已经过了一年,放心,这次来纯粹叙旧,没有坏消息。”莫凯泽开门见山道。
章甜甜给他倒上酒,“我以为上次说得已经够清楚了,没有必要不需要见面。”
两人默默碰了一下杯。
莫凯泽变戏法般递过一个汉语词典般的红盒子,上面鎏金的双喜触目惊心,章甜甜举杯的手停了一瞬。
“我要结婚了,方便的话,赏个脸”
章甜甜接过,也没打开,“人不到祝福到,恭喜。”
莫凯泽煞有介事地琢磨了一会她表情,罕见没有打趣,反倒自嘲起来:“这得多感谢你,花了两年时间剿清余瑛残部,我沾了你的光,不然人家也看不上我。”
章甜甜猜应该当了哪位高官的乘龙快婿,不过她无心接茬,当他的情绪垃圾桶。三年前她抱着死志继续任务,一年前圆满而归,本是职业前景大好之时,她向这位合作了两年的上司递交辞呈。
“不用谢,各取所需而已。”章甜甜说,“没有你的力荐我可能也进不了警校。”
见对方转移话题,莫凯泽闪过一丝尴尬,“是,我是商人,以物易物名正言顺。”
“你这么想最好。”
“我没想到你竟然想去当老师。”
“教书育人,给你培养下一批精英,不好么”
“但前人的高度后人难以望其项背。”
拐弯抹角的刺探令章甜甜极不舒服,骨子里的疏离又被激发出来,索性以沉默作答。
莫凯泽似乎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轮到你”他补了一眼在礼盒上。
“我也想知道。”
“三年了,稻草人养这么久都能开花结果,没有希望的等待及时止损吧。”
也许第四年就发芽了呢
章甜甜没有回答,仰头决绝地一口喝光杯里的酒,“再次恭祝新婚大喜。再见了。”
她起身匆匆离开,莫凯泽目送她的身影,回神时才发现礼盒依旧刺眼地躺在桌上,不禁懊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