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想到,一个月后,葛云天真的成了我的同事。
更没想到的是,两年之后,他就在榜单上爬到了我的后面,之前我和他说,咱俩就是雌雄双煞,一出手,必死鬼。
当时葛云天摸着我的头,说:“毛傻子,那叫双侠。”
怎么说呢,学霸就是学霸,就是有文化。
葛云天在管理局从来不避讳和我的关系,同队里有个特别八卦的人,叫赵新宇的,总是问我俩到底什么情况。
我正色:“我和老葛,那就是浓浓的战斗兄弟情。”
老赵若有所思:“哦,兄弟情是吧,兄弟情。”
我还担心呢,老赵稳坐管理局八卦第一把交椅,会不会传出我和老葛的绯闻,我该怎么应对,接受显得不够矜持,拒绝万一伤了老葛的心怎么办,万一他真对我有想法呢
流言就像是六月的风,带着狂热遍地开花,不过很意外,并不是传的我和老葛的绯闻。
大家口中的女主角,是新来华中分局的一个女寻鬼师闫语西。
那几天,我吃饭都不香了。
闫家和葛家是世交,联姻是好上加好,葛妈妈会先夸我最近又厉害了,然后向我打听闫语西的事儿。
闫语西长得很漂亮,听说性格也是乖巧得很,不像我,会爬窗户闹领导。
那天晚上,葛家全家出动,说是和闫家一起吃饭,扒拉开了一个门缝,看着葛家一个个盛装出席,葛云天穿了一身西装,六月的天,捂得严严实实,也不怕出痱子。
呸,见了漂亮女孩子就挪不动腿了吧。
那天晚上我一晚上没睡,半夜听到动静,知道是葛家回来了。
我顺着我家的阳台又一次爬进了葛云天的屋子,门把手有人在扭,我立刻躲进了被子里。
葛云天没开灯,只脱了领带和外套,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躺,就压到了我。
他也不慌张,摆成一个大字懒懒地趴在床上,我的腿被他压得发麻,他很得意。
“还没进来就闻着你的味了。”
我嗅嗅自己的衣领子,我今晚上没洗澡是真的,可也不至于那么大的味道。
我推开葛云天,气鼓鼓的,我也不知道我在气什么,有什么立场生气,总之,我不开心了。
我们从十二岁认识,到现在二十四岁,我人生里一半的时间都是他的,他却偷偷在外面有了别的狗。
“你是不是要娶闫语西了我很认真地问。”
葛云天有些疲惫,他手指朝天,数落着我的历代罪状:“初中的时候,你说我喜欢杜春花,高中的时候,你说我屈服于女校霸,到了大学,你怀疑我偷偷结了婚,我在学校学的工程建筑,出来前途一片光明,为了你,我进了管理局,现在,你又说我要娶闫语西”
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葛云天突然起身锁上门,霸气地扯开衬衣领子,淡淡的月光下,他的锁骨精致得像是雕塑。
我愣了愣,强行反驳:“可你从来没说过。”
“你们女孩子非得要一句我爱你才可以”
我是喜欢听的,毕竟除了我妈,从来没人和我说过,我这人比较倔,你说往东我偏往西南北的那种。
葛云天坐在床沿,他是天生的好学生,生气的时候膝盖也是并拢着,端端正正,一开始我以为我喜欢野的,就像是佟靖冬那种,我侧目看着他,他干净得像是一块琥珀,他注定和我的生命轨迹纠缠不清,既然这样,我觉得也没必要客气。
“我不一样。”我大着胆子搂上葛云天的脖子,滑腻腻的带着汗珠,我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只需要你从了我就可以了。”
我从小胆子就大,葛云天微微一愣,我用床上的薄毯子一罩,遮住彼此面容,黑灯瞎火的,连眼睛都看不清。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还怕不怕了”我故意用胳膊勾着他,仿佛一个老手,天知道,我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
葛云天却突然将薄毯扯开,借着酒劲,照着我的脖子一顿乱啃,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粗话。
他说:“老子才不怕。”
欢愉和痛苦交织,我从未觉得,我可以这样完整地拥有一个人。
第二天,我又出差了。
我从葛云天房间里爬回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起,他胳膊肘把我搂得很紧,我动一下,他便近一寸。
我抱着他的胳膊,像是在大海上抱着一块巨大的浮木,人生苦海,他就是我的舟船。
临走前,我给他留了一封书信,我这一手字不算难看,也多亏初中的时候葛云天的功劳,我留言告诉他,这一次,我是去东北。
东北白家出了乱子,当家人白旗惨死,白家支系自相残杀,东北分局之前的主力是毛家人,一场灾祸,毛家人几乎灭门,东北分局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只剩下白家人独独一支独苗。
那个年代,管理局发展很困难,彼此帮助都是常有的。
但是我没想到,我在东北,又遇到的佟靖冬。
六年未见,他见到我依旧是眼睛发亮。
不过他说,我走之后,他也找过几个对象,个个都很像我。
我说这招骗小孩子还行,我都二十四了,省点力气吧。
毕竟葛云天已经是我的人了,而佟靖冬,身边也多了个漂亮的小姑娘,我知道那个姑娘,百晓堂扈家三姑娘,从小媚态,从来都是男人跟着她到处跑,如今她却死死地缠着佟靖冬一人,这还真是冤冤相撩何时了。
那小姑娘一直以为,我是佟靖冬是一对儿,这怪不得我,主要是佟靖冬那张嘴。
我不知和佟靖冬说过多少次,咱俩萍水相逢,知道什么叫萍水相逢吗就是大海上两朵浮萍,风吹着了,就碰那么一下,然后就散了,你去找你的小池塘,我去找我的岛。
佟靖冬反问我:“那你找到了吗”
我是有男人的人了,我嚣张得很,我鼻孔朝天的回他:“我男人,帅得很,比你好。”
“如果是葛家那小子,你还是放弃算了,葛家规矩多,入门的媳妇家世相貌和本事一样不能少,你呢”
我语塞,强行匹配条件:“我本事大得很。”
佟靖冬笑了:“你没看到我刚才是把本事放在最后一个吗,这个,对于葛家来说,最不重要,他要真想正儿八经地娶你,得和家里断绝关系,不然,他就只能娶闫家那货色,不像我,我自小没妈,你来了不用担心婆婆。”
我一脚就往他踹,他躲过,笑嘻嘻:“说真的,他有说过当真娶你吗”
我不说话了,没有,他连爱我都没说过。
“我有一法子。”佟靖冬笑得贼兮兮。
原本的计划,忙完白家的事儿,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佟靖冬想要甩开扈三娘,并且打着帮我逼出老葛真话的阵仗,让我假扮他的女朋友回了佟家。
一切都在计划内,扈家三姑娘真伤心了,哭着回了老家。
但是计划外的是,没想到他娘的佟家真看上了我这个假儿媳妇,大肆宣传,就连我妈都半夜打电话来问,说管理局的报纸上写毛佟联姻,她什么时候过去过大礼。
我的亲娘,你都不问真的假的吗
我急匆匆地赶回家,还没进门就听到对面门的大门突然打开,葛妈妈像是早早地就等着我似的,她指着我的鼻子,对着里头紧闭的房门喊:“云天,你跪着求你爸要娶的女人回来了,你倒是问问她,同时勾引两个男人累不累。”
我张嘴想要解释,我妈一开门,穿着一身红色的短旗袍,上头绣着玫红色牡丹花,开口就问:“敏敏,我穿这身去西北见亲家可不可行”
我:……
后来我才知道,消息传开还真不是佟家太高调,而是从西北回来的扈家三姑娘,伤心欲绝,脑补了太多,扈家的百晓堂做的本来就是江湖生意,消息来的快,散得也快。
总之吧,那一阵,我感觉扈家三姑娘每掉一滴眼泪,这谣言就夸张一分。
周末我不过买了一袋酸梅,第二天就传,说我连佟家的孩子都怀上了。
我再也没见过葛云天,我想要和他解释,面对面的那种,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甚至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那天,我在家里啃酸梅,突然听到对面门传来他的声音,他家像是在搞装修,叮叮当当一下午,知道他在家,我便是放心了。
半夜,我照例从自家阳台准备爬过去。
老式的窗户很好推开,葛云天为了方便我爬,从来也不安上锁。
那天晚上,我半吊在空中,怎么推也推不开,屋子里头亮着一盏台灯,我知道他是在的,我不敢大声喊,是能吊在窗户下面轻声唤他的名字。
窗帘上有人影在动,但是没人开窗。
我明白了,他下午喊人,是把窗户给焊死了。
我也是倔,我不肯回去,就一直吊在窗户上面,手臂愈发酸痛,从三层楼高掉下去的时候,我一声都没吭。
我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动弹不得,窗户突然开了。
我看到我日思夜想的人撑着胳膊在窗户边上看着我,我看不清他的眼神,我只觉得那时候他隔我好远,远到我抓不住他。
送去医院之后,我知道了另一个消息。
我真的怀孕了,我看着床头柜上那一盆青梅,我知道这个孩子的爸爸是谁,从头到尾,我只有过他一个男人,可是他现在却再也不肯见我。
岳晓霞来了,她怀里抱着一个娃娃,背上还背着一个,她21岁结婚,三年生俩,比我厉害多了。
她说:“葛云天全家都要移民去国外了,可能不回来了。”
我扭头,不听,嘴上说:“两年前,你还说他和杜春花要在首都结婚了,我才不信。”
“是真的。”岳晓霞信誓旦旦,恨不得拿孩子的性命打赌,“我大伯就是办护照的。”
岳晓霞声音低低的:“你是不是还记恨葛云天高中没帮你说话那次啊,之前我要告诉你,你又不听,当时葛云天老给劲了,他说,如果学校要开除你,他也退学,如果要给你记过,他就不参加物理竞赛,哇塞,葛大神可是物理竞赛的稳定拿奖选手,他这样说,就是压着老师的脖子帮你啊。”
“诶,敏敏,你怎么哭了。”
我捂着自己的小腹,里面温热鲜活。
我开始有些恨他了,恨他的高高在上,恨他的自以为是,也恨他不听我解释。
我妈说,圣人总是自成一派的,葛云天,就是自成一派的贱。
我怀孕的事儿,我妈也知道了,她问我,孩子的爸爸是谁。
我看着岳晓霞送来的花篮,想到白天的事儿,也想到了以前的事儿,我咬咬牙,倾注了我所有的力气,我说:“是佟靖冬。”
兄弟,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