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个问题有点强人所难了。和这桩婚事有关系的人除了我们两个就只有我们的家人了,无论他讨厌的是结城家的人还是他自己的亲人,想来都不是件容易开口的事情。
我只是不想就这么妥协而已。
发动机运作的声音顺着关得不太严实的车窗传入耳际,少年浅淡的呼吸声被那些噪音敲打得支离破碎。因为还没到炎夏,出租车司机也没急着把空调开开,这让车内的空气显得沉闷而燥热。
恍然间回到了那个夏天,我抱着膝盖坐在那对夫妻的尸体旁边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天的空气也是这样沉闷而燥热,楼道里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花一点点时间探头进来看看我。
我到底在抱着什么样的期待呢
自始至终,“纽绪”这个存在也只能是一个人而已。一个人活着,一个人背负起那些罪孽,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说不定在这期间确实是有人试图对我伸出手,可那些手被我无视掉了。
杀人犯是不能够被救赎的。
可我做不到斯坦因那样,他知道自己在万丈深渊之下,也知道自己无法获得救赎,但他还是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以“殉道者”的姿态顽强地活着。
说到底,我连做“殉道者”的资格都没有。
一双手突然从身体侧边穿过来,轰用手掌勾住我的肩膀,将我的头揽进他的怀里。
少年的呼吸声突然在耳畔扩大回响,盖住了发动机的所有噪音。
大概从很早之前我就十分讨厌和他人肢体接触了,但不知为何,我居然没有对轰的举动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准确来说,他的怀抱竟让我有些怀念。
在那个夏天的结尾,好像也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将我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已经没事了。
“你在干什么”
我没动,只是垂着眼眸对少年提问道。
我以为他会说一些安慰的话,可对方仅仅是十分诚实地针对我的提问做出了回答。
“我不知道……可是你露出了求救的表情……我觉得这样应该会让你好过一些。”
我扯着嘴角强迫自己笑起来,“你是笨蛋吗”
轰拍了拍我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哭泣的孩童:“抱歉……我知道我这样有些失礼,但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哭出来,我带了换洗的衣服。”
是想说上衣被泪水弄脏了也没关系吗
这个少年或许是斯坦因所在寻找的那种人吧。我想。哪怕他本人没有这样的自觉,可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居然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想表达的情绪。
无论我做过什么事,无论我背负着什么样的罪孽,也有人愿意原谅我。
这样就够了。
我挣扎着将自己和少年的距离拉远。
轰是能够成为真正的英雄的人,我却不是值得他去救赎的人。
少年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照出我的模样。他说得没错,我现在的表情确实是在求救,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求救、能够向谁求救。
“谢谢你。”我说,“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坐一会儿就好了。”
轰愕然地看着我,最终,他的喉咙里滚出了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话。
“那个时候我想到的人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