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北固笑起来问:“闻着什么味了”
铃铛儿用力吸着空气里的飘香,回头笑眯眯地说:“当然是爆肚小料的香味了,和以前吃的一个味,又浓又香。”
朱北固看见她那贪婪吸气的样子,试着嗅了嗅,这临近都是卖吃的,哪分得出什么爆肚小料的味儿见他不太信任的样子,铃铛儿使劲拽了他一把,笑嘻嘻道:“北固哥哥,你就相信我一回,啊,跟我走准没错,小时候我哥带我来过这吃过呢。”
朱北固只好由着她拖着走,她一高兴起来,哪里换管挤不挤的,就闷着头往前冲,侍卫想尽办法挤过来走到前头帮着开路,在一尺来宽的巷子里也是走得困难,好不容易到了地儿,朱北固和侍卫才松了口气。
铃铛儿不拘地往条凳上一坐,也要拉朱北固坐下。侍卫想说条凳油呼呼还没擦呢,铃铛儿咯咯笑了,贼贼地压低声音说:“不怕,前面的人已经给咱们擦干净了。”说着还比了比衣裳后摆擦凳子的样子,朱北固低低笑出来,对侍卫摆摆手,在她旁边坐下。
正要叫侍卫看着张罗,铃铛儿就脆生生喊了一嗓子:“二份汤爆肚仁儿再来盘饼子!”
立即听到有堂倌应了声“好咧”。铃铛儿才转头对朱北固笑眯眯地说:“北固哥哥,咱们吃这寻常吃食,就不用人守着候着了,不如放他也去填肚子吧。”她自然知道侍卫是不敢和他们一起吃东西的,也不必惺惺作态了。
朱北固闻言,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只好走开去。
背后少了双眼睛,铃铛儿吃得更加欢快,一个劲的叹好,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鼓地,还嘟嘟囔囔含含糊糊地说:“一会到隔壁再吃卤煮。好吃好吃,太好吃啦!”仿佛语言还不够形容,又一个劲儿鸡啄米的点头。
爆肚不过是民间小吃,香是够香的,居然把她吃成这个样儿,朱北固自己不用吃也觉得吃饱了,想了想就站了起来。
铃铛儿迷惑道:“北固哥哥,你要干嘛”
朱北固笑道:“给你买卤煮去啊,省得你赶命似的吃。你就在这好好坐着别乱跑,我把你要吃的都买过来让你好好吃了再动。”
铃铛儿打量了一下他一身的打扮,头上戴的虽然是看着普通的瓣儿帽,身上却是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青缎面料大氅,面色古怪地说道:“北固哥哥,你就这模样去买卤煮”
朱北固挑眉笑道:“锅贴都买得,卤煮还买不得”
铃铛儿闻言想起在南京那会他们还蹲大街上吃呢,顿时失声大笑,点点头挥手道:“那你好走,我就在这等着,丢不了,哈哈!”
朱北固这才笑着转身出去。铃铛儿自顾自地吃得高兴,心想北固哥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呀。
才这么想着吃着没多会儿,就见侍卫跟在朱北固屁股后面,又有个伙计堂倌模样的小哥儿托着一大大小小的盘子大碗跟在侍卫后面,到了跟前才将一大托盘的东西一一搁上来,卤煮和豆腐脑儿都有了。铃铛儿愣了愣,眼神暗了一下,转眼心里又笑道,总归是不一样的,这是在京城,北固哥哥是郡王爷,怎么会和以前一样呢
想到这一层,她就没有方才那样欢快了,虽然还是高兴地吃着笑着,心里却有了别的感叹。
朱北固不知道她在短短时间内又有那许多想法,只是看着她吃得欢天喜地,自己也吃上一点,直到她说吃好了,吃得一身暖和了,才又由着她拉着走街串巷漫步消食。铃铛儿本就是忧愁过不得一刻的人,走到金鱼胡同就又兴奋起来,一双眼睛被各色琳琅满目在水里游弋的鱼儿吸引,转都转不过来。
铃铛儿慢悠悠地晃荡着,四处看着,目不暇接,突然发现一条有趣的鱼儿,她的脚步就定在那里,再不愿意走了。
那条小金鱼儿被个小缸装着,高高地搁在架上,铃铛儿大眼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卖金鱼的大爷一看这姑娘的神情,呵呵笑着给她递来鱼食说:“姑娘真是好眼光,我这红白虎头寿星可是独一无二的,来试试看。”
铃铛儿投了点鱼食进去,就看那小鱼儿开始在水里倒腾。这尾红白虎头,鱼如其名,一身就是红白两个颜色。头部长着大大的红色肉瘤,一直从头顶包过了鱼鳃,包到下颔,鼓鼓胀胀的,就象是鱼身上长了个老虎脑袋。鱼身子白花花的,又短又圆,滚滚的象个皮球看着就十分可爱,再加上小小的白里透着星星点点红斑的尾巴,一副虎头虎脑、头重脚轻的样子。
这虎头和寻常的金鱼有点不一样,背上是光溜溜的,没有背鳍,只靠肚子下两个小小的腹鳍游动,脑袋太大太重,游起来难以保持平衡,再加上见了鱼食高兴激动,一股脑地往前冲,失去平衡不断地在水里倒栽葱似地翻着跟斗,骨碌翻一个,定一会,又摇摇小尾巴继续冲,再骨碌一个跟斗翻过去,还不妥协不放弃,一副百折不挠的样子。
铃铛儿看得捧腹大笑:“这鱼儿真是太有趣了!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笑得浑身没了力气,索性靠在朱北固身上继续闷着头笑。朱北固看着这没头没脑乱撞的鱼儿,又看看这个笑得没了形的丫头,也忍不住失笑。
卖金鱼的大爷见他们看得欢喜,也是乐呵呵的。笑了会,铃铛儿突然定住,看看那尾被高高搁着的虎头,又看看其他大大小小高低不一样摆放的鱼缸,问道:“大爷,为什么你就把这鱼儿独独和别的鱼儿分开呢”
大爷微笑带了点自豪地说:“姑娘,我这红白虎头,在这金鱼胡同里是独独的一条,金贵得很,放高点大家才能看清,要和别的金鱼混在一起,不识货的人就认不出来。呵呵,我这也是为了做生意――”
铃铛儿突然发现自己犯了傻,可不是吗,做生意当然是要些手段伎俩的,这么小又特别可爱有趣的一尾鱼儿,当然不能让它埋没了去,是该放在显眼的地方,好让识货的主顾看上。
她莞尔一笑道:“大爷说的是,不过,大爷能不能把那边那几条鱼儿和这条虎头放一起养着我看颜色不同,映衬着更枪眼呢!”
说着指指临近二个小缸,里面分别盛着黑绒球和珍珠鳞。
卖金鱼的大爷一愣,铃铛儿连忙说道:“大爷,这红白虎头虽是独独的一条,当然是一等一的金贵,可这么高高地养着,再金贵也会寂寞呢,没个伴,它连抢食都少了乐趣,要少了乐趣,灵气和活劲儿渐渐也就没了,不如就让它聚聚群吧。”
卖金鱼的大爷觉得有点好笑,这姑娘定是小说故事听多了,连鱼也会寂寞铃铛儿大眼却诚恳地望着他,清澈明亮里透着坚持和恳求。大爷居然不答应真是不好了,依言捞了几条黑绒球和珍珠鳞过来放进虎头的缸里,虎头顿时雀跃起来。
铃铛儿满意而快活地笑起来,指着那几条闹腾的鱼对大爷说道:“大爷您看,这样就热闹多了吧,识货的人看着这些鱼儿闹得喜庆,也会欢喜得很呢,您就这么一起养着吧。”
卖金鱼的大爷一听,未免有些失望,这姑娘看了半天这么高兴欢喜的,折腾半天原来却没打算买鱼。不过又想了想,鱼也是要碰对了人家才行,这姑娘年纪不的,估计也是没养鱼的性子的。听着她的话好象又有这么一点道理,面上就还是乐呵呵地点头。
铃铛儿见他点头才无比满足地收回留恋的目光,冲大爷又笑了笑,拉起朱北固继续往前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