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儿牵着马,大剌剌地四面环顾了一下,说道:“前头来路上的乡亲说,这里就是最后一个大集镇了,再往东南方向走点,就进江西了。这一路咱们都经过九江堂的地盘,照前头那拨人的说法,他们的桩点应该都知道我们的路程才对,却一直没有再大的动静,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机关”
几人都不由回想起那日过了黄村遇到毛义一伙的情形。
毛义当场自绝后,他们三人恐怕其他几个对头也效仿毛义的作为,急于制止,就制住其中三人。没曾想,这活着的九人根本就没有自尽的意思。之后对他们的套问,也是有问有答,毫不隐瞒的样子。
之所以毫不隐瞒,并非是那些人被打倒受了限制,而是对方部署之人早就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因而派出的十人,除了毛义作为领头之外,其他几人根本没有任何可隐瞒之处。
为什么说没有任何可隐瞒之处呢只因这些人只不过是九江堂在各地布下的堂口之下微不足道的暗哨桩点,平日根本接触到不到核心事务,只是听指令受差遣的小兵,派他们跟着毛义办事的人,压根就不担心铃铛儿他们会从这些基层兵卒嘴里挖出什么秘密来。自然也就没必要象毛义那样自绝身亡以保守秘密了。
据这些人所说,九江堂已在武昌周围往外地的水陆两道、各处关隘道路上都布满了暗桩,守株待兔等着白云山出现。前面两日反应上慢了一些,是因为上面交代的是一男一女,因而出了点差错。
铃铛儿他们三人便明白了,对方起初的注意力是放在她和白云山身上,并不知道席慕的存在,他们二男一女同行,反而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难怪他们从龙泉山动身之后二日都平静无事,原来并非对方效率低,而是没搞清楚目标。三人当即意识到,九江堂的势力范围竟然布得如此广泛,行动又是如此迅速。
那些人又交代说,平日上面传达的信息,都是以暗中渠道传来的,即使是他们上面的堂口,也未必见得着核心人物。九江堂虽然接收了原本江宁水盟的地盘,行事部署却比江宁水盟高明了许多。传闻说九江堂张扬,但张扬的只是他们的狠辣手段,可内里的事情,却是十分隐秘,连首脑人物的身份姓名来历,到现在为止他们这些堂口下也是无人得知,足够神秘。
九江堂下辖的堂口,实则便是以前在江宁水盟旗下的各路草寇窝寨重新整编而成,依然干的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要钱不要命。规矩也与以前一般,月月年年照着收成上供,只是不再象以前那样聚头,而是改用了银号存供奉。因此九江堂的老窝到底在何处,下面的堂口也说不上来。
铃铛儿听得暗自乍舌,这个九江堂办事还真是细密。席慕和白云山都感到了隐隐的压力。席慕是想,这样行事布置缜密的组织可不得了,绝不象是仅仅为了满足个人私欲才干出来的事。白云山则是想,这么厉害的人要抓我,一个毛义我已不能应付,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更厉害的对手,我一人就把铃铛儿他们拖入泥藻里了,如何是好
至于这回为什么要布大网寻找白云山他们,那些人都并不明白,只是上面下达的指示,他们发现白云山几人的行藏后,没多久毛义就在约定之处出现了,毛义是上面派来的人,他们只跟着毛义办事。毛义一亮了身份,这些人就知道一概事情他们不能问,也不敢问。因此除了毛义之外,这些人都不知道上头抓白云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铃铛儿三人均已明白,方才毛义死前说,后面还有更厉害的人物等着他们三个。而这些人不过是打前站的,借以评估他们三人的武功智慧,不管这些人死或不死,都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而这些人对他们提出的问题如此坦白回应,想必也是得了上面交代的,目的便是要传递一个信息,九江堂是如此厉害的对手。
既然有人打前站,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的安排,对方就是要他们心生忌惮。
明白了其中这些门道,他们三人知道取这些人的性命已无意义,只好丢下他们离去。
之后几天这一路,三人在集镇村庄歇脚之处,都感觉到似乎有人窥视,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静。对方的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要他们一路都感到压力,时刻保持警觉,从而消磨他们的意志。
白云山一路上是时时懊悔。当初他一心想让许家姐弟避过危险和纠缠,保他们性命,才听了席慕的意思,用了这个转移对方视线的计策。虽然凑效,却又将他们三人陷入了另外一个囫囵里,不知道如何能挣脱得去,如今对方是死活认定了义父牌位里有什么蹊跷机关,认定了他手中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即使他们不认,对方也不会相信,不将他抓拿到手,恐怕是不会罢休的。
他将铃铛儿视为亲人,又在不知不觉中信赖了席慕,不再是以往那个闷声葫芦,基于信任,就将心中焦虑倒了出来。回想当初做决定时,是他们三人共同商议的结果,当然不能责怪谁的不是,只能说,世上没有什么万全之策。而他们几个年轻人,虽有智慧机敏,事事算计,对手终究是比他们想象中的厉害更多。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吃即使时光倒退,他们恐怕还是要选同样的路子吧。铃铛儿和席慕,都是压力越大之下越强韧的人,白云山早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三个人都知道,惧怕是于是无补的,更不会退缩。一路虽然警惕戒备,却还是该吃就吃,该睡便睡,都豁出去了。江湖莫测,对手强悍,此时他们只觉得满腔都是豪气。
席慕比他们两人多了点意念,南宫子冶总不会眼看着他的宝贝妹妹有危险吧因而依旧老神在在。
三人便一路来到了这个叫古禄的小集镇。
白云山绷着一张脸,牵着马小心地护在她的右侧,一双警惕的眼睛望着来往的寥寥行人,这会太阳已经偏西,日跌时分已过,集镇大街上行走的人不多,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吃饭时间了。
席慕淡淡地道:“兵来将挡而已。”
肚子咕的叫了一声,席慕和白云山一齐看了过来。铃铛儿一张小脸拧成了一团,捂着肚子懊恼地说:“兵来将挡,也总得给人饭吃才有力气啊!”
前头歇脚的村子凑合吃的饭菜实在太咸,她只勉强对付了几口。
席慕微微一笑,睨着她道:“马上就找地方打尖,好好喂喂你的肚子。”
白云山仔细看了看大街左右,指着前头说道:“前面有客栈的牌子,我们这就过去吧。”
铃铛儿想到终于能喂她的五脏庙,立即欢欣雀跃,大呼小叫着扯着缰绳拖着大马快步往前。席慕和白云山相视而笑,默契地仍然一左一右陪伴着她急步行走。
铃铛儿人刚靠着边儿,就冲着客栈里头大喊了一嗓子:“来客人啦,快些来迎!”
立即有堂倌小跑着出来,上下打量了他们三人一番,神情有些古怪,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几位贵客,可是有一位姓白的公子”
白云山立即绷紧了后背,看了眼席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