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他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轻薄的床帷间,碧潭般的眼眸是我从未见过的正色。
先前心底那一丝不安的臆想噩梦般成真, 我发了会儿呆,
干咳着别过头去,底气不足地辩解道:“我怎么可能是镇南王之子,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我爹……”
想到我那此时还不知身在何方的伯爷老爹,我喉头一梗, 便渐渐没了声音。
看出了我的心思的萧浓情似乎也不再打算隐瞒, 仍是惬意般窝在我怀里, 手指柔软地勾划在我的掌心,道:
“镇南王与皇上当年争储时,朝中有两家看似中立,
其实是早年便受恩于李燝的忠实拥趸;早已被贬至漠北、却出于种种缘由并未被削去兵权的骁定将军孟彪,以及李燝少时的同窗, 恭宁伯裴东赫。
“李燝当时虽近乎于胜券在握,却还是给自己留了不少退路, 尤其见恭宁伯为人不矜不伐、虚怀若谷, 颇得李烑好感,
便要他在这朝中韬光养晦,继续做个中立之臣。
“镇南王事败后退居云南,我爹这般倒楣跟错了主的寻常朝臣杀的杀、流放的流放, 皇上为了牵制尚在漠北的骁定将军,便点了他唯一的亲女入宫,
本也只是为震慑他,却不想孟贤嫔竟当真怀了龙种,还是他努力耕耘多年的皇兄都不曾诞下的、身体康健的皇子。
“也是恰好镇南王在云南寻访苗疆巫医,竟也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便打起了狸猫换太子的主意。这两人身为异母兄弟,本就生得极像,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眉目尚未长开,想也辨别不得;镇南王便将世子秘密托付给后宫伺候妃嫔起居的年迈女官,却哪得知那女官竟是天生色盲,并未分清两个孩子襁褓的颜色,到头来送出宫的,还是世子。”
听到这儿,我微蹙起眉,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当初我与另一个小孩生得极像,皇上也觉得我是他的皇子,为何你却能一口咬定我是镇南王之子?”
“……”
萧浓情顿了顿,眼眸微垂着朝我下身看去,忽然伸出手来【略】,指尖轻轻按在某个极隐蔽的地方,低声道:“晟鸣你,这里有块竹叶形的胎记不是吗?”
我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莫说平日里只是与我一般亲近的皇上,就连从小一起洗澡的崇少,也不知道我这等私密的地处会有个胎记;可以说除了与我耳鬓厮磨的萧浓情,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城
“李燝也并非等闲之辈,当年只差一步输给皇上,如何会想不到万一辨不清两人的子嗣该如何是好?便在遣人携子入京之前,在世子的这里烙下了一个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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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浓情收回手,见我仍在恍惚,便又道:“而皇上认定晟鸣是他的亲子,不过是当年那位对李燝忠心耿耿的女官即便是面对株连九族的重罪,也在临死前告诉他,有胎记的那位才是皇子。”
“……”
我终于安静了下来。
萧浓情见我如是反应,似乎以为我已经坦然接受了这个真相,便也没有试图再讲些更多,凑过来亲了亲我的眼睛以示安慰后,竟又开始【略】。
【略】
【略】
我扶着他的双肩,定定地看进那双情迷的碧眸里:
“萧浓情,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镇南王世子的?”
虽然已经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前之人却显然听出了我的弦外之意,若有所思地舔着湿润的唇角,颇有几分幽怨地朝我看来。
“我连身子都给了你,晟鸣却不肯信我的真心么?”
“……”
我沉默了半晌,想要开口说信,转念却又想起不久前他对骊珠儿那般情意绵绵的模样,明明与面对我时不差许多;也是我平日里虽颇为自矜,却也想不出他为何突然间便对我上了心,衍变为今日相濡以沫的情人来。
可若说他是有意接近我,那在情/事中如痴似醉的样子又委实不像是装出来的,若想取得我的信任,他大可一开始便以友人的身份来接近我,兴许还比冤家般的情人更值得信赖些。
况且以他的才能,也根本无需来黏上我来以求自保。
想到这里,我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却又在下一刻攥得更紧了些。
可如今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我从本可能顺理成章继位的太子,瞬间沦落为了被皇上视为眼中钉的狸猫,萧浓情兴许要向皇上复仇不提,一旦败露,我或许也会……
皇上多年来待我视若己出,那是因为他当真以为我是他的亲儿,可倘若他知晓我实是镇南王世子,还会念在好歹养育我多年的份上,就此放我一马么?
不是我不相信皇上会即刻翻脸,弃我两人之间多年的情分于不顾,而是若他当真有这般妇人之仁,当年被赶到云南成了镇南王的,或许就成了年少的李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