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然突然停住脚步,指了指前面:“我上次来平县的时候在那里买过酸奶,那家超市还在呢。”
“你以前来过这儿”
狄然点点头:“初一那年夏天,李东扬带我出去玩路过这里,我非要下来玩,不过当时路边有人打架,十几个人打一个满地都是血,李东扬怕伤着我就拉我走了。”
陆川问:“夏天什么时候”
狄然想了一会:“好像是七月初刚考完试吧。”
她觉得陆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由抬头看他:“怎么了”
陆川笑了笑:“没什么。”
狄然从来没在农村长住,这里一花一草都对她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家里和狄然冬天来的时候很不一样,村里是生机盎然的绿意,泥泞的路两边长满牵牛花和紫苏草,蜂蝶飞舞其间,狄然伸手去捕,看到草丛里一片片白色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陆奶奶的院子也是一片翠绿,早夏的葡萄结了青涩的粒子,油绿绿的叶子缠着院里的铁架,架子下面是片菜畦,种着西红柿和豆角,冬天那窝小鸡已经长大了,在院子里啄米粒。
陆川真的是带狄然来玩的。
他带她上山摘果子,从山脚一路背她上去,夹道两边是茂密的草丛和深不见底的沟壑,水库藏在山与山之间,茫茫的山里一眼望去见不到人,只有无边的玉米地和果树林。狄然喜欢站在山顶平坦的地方,看脚下村子里矮矮的房尖上冒起的炊烟。
狄然常常五点就被陆川叫起来和他去跑步。陆川跑步的习惯是从小养成的,每天雷打不动腿上绑着沙袋上山再下来,天气好跑二十公里,天气不好随便跑跑,但是不管多恶劣的天气他都不会拉下锻炼。
陆奶奶早上还在睡觉,就听见陆川在那边屋子叫狄然起床。
狄然是最怕早起的,哀嚎着抱着小被子不肯撒手。
陆川去冰柜里掏了一根冰棒,伸进她被窝,狄然像是炸毛的猫一样嗷得一声从床上蹦起来。
陆川夺走狄然的被子,狄然抢回来,手死死扒着窗台:“奶奶,你快来管管陆川啊――”
陆奶奶喊道:“你个皮小子!你又欺负然然!”
陆川充耳不闻,扯着她的胳膊把人揪下来,手臂一弯抱起来扛在肩上。
狄然头发毛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凉飕飕的空气扑来打在裸在外面的腿上。
――陆川把她扛到了屋外。
陆奶奶管不了他,闭着眼又睡了过去。
狄然怕摔下来,抱着陆川的脖子,感觉陆川一路把她朝院子外面扛。她睡觉只穿了一件小吊带,下身是又短又薄的棉布短裤,被陆川用这样的姿势扛着,她觉得内裤的边都被风吹起来了。
“川哥――内裤要飞啦――――我起床还不行吗!你放我下来我要穿衣服。”
陆川站在大门口:“真的起”
他回到只有陆奶奶和狄然的环境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有些行为幼稚得狄然都受不了。
陆奶奶有天晚上和狄然聊天时说,男人不管多大心里都住了一个孩子,陆川心里也有一个小男孩,他平时藏着躲着不给人看见,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露出一个调皮的脑袋。
狄然想,陆川的小男孩也太皮了,就像七八岁满街跑惹是生非的臭小子,让她常常想揍他。
“我跑不动了,好想睡觉。”狄然刚跑了一公里就开始撒娇,她揉着眼睛,迷蒙着还没睁开。
陆川蹲下来:“我背你。”
狄然趴在他背上,陆川反而不跑了,沿着山路慢悠悠向上走。
狄然醒过盹来,脸贴着他脖子侧边的皮肤,忽然明白了。
陆川在滨海的道馆找了份兼职,等七月份学生放假才正式上班。
他说过道馆兼职很忙,每天带好几个班,晚上九十点才能休息,兼职结束后马上又要开学。
狄然现在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晚上又早早躺下,像是要把高三整年没睡过的觉通通补回来,白天剩下和陆川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少――至少在他看来是太少,他叫她起床,只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狄然觉得不困了。
她从陆川背上跳下来,拉着他的手朝山上走。太阳已经很高了,早晨的空气带着湿润的水汽,吸进鼻子里凉凉又带着甜味。陆川时不时摘一些奇怪的酸枣给她吃,两个人在山上玩了一圈,等到回去的时候陆奶奶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陆奶奶做饭花样很多,每天每顿都不重样,狄然住了两个星期已经胖了五斤。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陆奶奶做的,陆川告诉她要带狄然回来后,她特意去集市上割了几尺人造棉的布料,回家踩着缝纫机给狄然缝了几身衣服,夏天穿着又软又凉特别舒服。
狄然喜欢山上,那是她很少接触的世界。
陆奶奶有几亩地,她身体不好都租给别人种了,陆川就带狄然去陆呈安的果园玩,在树上捉没蜕皮的知了,下套捉兔子,捉葱叶上手指粗的毛毛虫……狄然过得像个野孩子一样,成天跟着陆川在山上跑。
“你扇扇风,这样点不着火的。”
“柴太湿了,扇风也没用。”
“试试嘛。”
那天陆呈安给地里浇水后回到山顶搭的小砖房歇息,忽然听到房子后面有人说话。
他绕了个圈凑过去看,陆川和狄然蹲在小屋后面,手边的塑料小桶里装了半桶知了,面前用砖块垒起一个自制小窑,砖块下面堆了几根干柴,陆川拿着一个打火机点火――他和狄然在房后的水泥地上烤知了。
陆川:“别弄了,回家油炸吧。”
狄然偏不听:“李东扬小时候给我烤过,特别好吃,我就想吃烤的。”
“想吃让他来烤。”
“我要吃你烤的。”
“不烤。”
狄然眨眨眼:“你是在和我撒娇吗”
陆呈安忍不住要出来教训他们,让他们没事快点回家别在这捣乱。
他刚迈出步子,听见屋后的陆川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