舸笛这声音有点凶,姜逸北瑟缩了一下,真跟个孩子似的,然后委屈巴巴地把手给松开了。
弄得舸笛哭笑不得,一方面觉得姜逸北这个反应怪可怜的,另一方面又因为这种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反差,让舸笛有点想笑。
不管怎么说,好歹算是让姜逸北松手了。还是由晏师带着姜逸北,三人一起下山。
下山比上山要快,虽说天架山的守备森严了一些,但晏师在这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主要的人力都被舸轻舟调去主峰了,他似乎是觉得舸笛逃不出主峰的地界。
算来舸轻舟这人还真是一直在错过舸笛,不论是以朋友的身份,还是以敌人的身份。
舸笛他们到达天架山山脚的小镇之后,没有贸然进去,而是低调行事,先做了个简单的伪装。
这山脚下严格来说也是天架山的地界,虽说镇子里的人不能算是玄机阁的部下,但总归离得近,舸轻舟不可能完全不管这里。
舸笛带着晏师按照记忆找到了镇子上唯一一家药材铺,那药材铺名为“回春”,和不染城中的医馆同名。
里面的大夫是个姑娘,叫做蓉蓉,年岁不大,也算的是柳倚春的弟子。
当初柳倚春还年少的时候,曾来天架山采药,误踩了玄机阁的机巧陷阱被逮了回去。结果刚好被舸笛的妹妹舸楚蹊瞧见,便让手下的人放过了柳倚春一马。
那时的舸楚蹊年岁也不大。柳倚春也不过刚刚及冠,却对舸楚蹊一见钟情,原本只是打算采了药就走,却为此在这山脚下的小镇子住了三五年,愣是等到舸楚蹊到了豆蔻,仍是觉得喜欢才去追人家。
他一个脸皮薄的大夫,也不好意思天天去送拜帖,就在镇子里待着。平日里帮人看看病,等到哪日听说玄机阁的大小姐偷溜下山在街上晃荡,他就关了药铺,涨红了一张脸去跟在人旁边和人搭讪。
他与舸楚蹊的缘分是他这般等来的求来的,原本以为苦尽甘来,谁知一场变故便什么都没了。
他本人也因为和舸笛舸楚蹊曾接触过密,而被舸翁亭追杀,甚至悬赏金够他上了江湖暗花榜,最终只能在不染城里才有些安宁。
柳倚春虽走了,但这药铺还是留了下来。
蓉蓉是当时柳倚春收容的一个孤儿,柳倚春走后,她便接下了这个药铺,一直守在这儿。
舸笛和晏师带着姜逸北进门的时候,蓉蓉正在和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吵架。她身量不高,看着也纤细,柔柔弱弱的。偏偏袖子卷上去一叉腰,乍一看就是个骂街的泼妇。
那汉子嘴拙,吵不过便要动手,巴掌抬起来还没呼下去呢,就见蓉蓉抬脚就踹人两腿中间,再魁梧的汉子也经不起这个,捂着裆在地上缩成一团。
蓉蓉“啐”了一口,“你家里那个就是个牲畜!说什么你媳妇儿我今天医你明天打,那我还医个什么!横竖她舍不得离开你,你也舍不得那几口马尿,多般配啊!你直接喝醉了打死她了事,别找我治了,在姑奶奶这儿装什么深情!!”
舸笛几人只站在门口,听着里面这个动静也没什么异样的神色。涵养颇好,只安静地站在那儿等待接诊。
蓉蓉此时瞥了一眼门口的舸笛几人,心头气儿还没顺,连带着骂道,“没看见姑奶奶这儿乱吗!今儿不看诊,滚!”
舸笛干咳了一声缓解尴尬,多少还是有些惊讶――三年前乖巧的小妹妹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样子。
但是他涵养好,也没表露出来。也顾及着那个大汉还在场,没当场相认,只道:“我朋友在山上不幸踩失滚下山坡,被枯枝穿透了胸膛,还请蓉蓉姑娘帮忙看看。”
蓉蓉听这声音就觉得熟悉,不觉一怔。此时才仔细看过去,瞧着这两人带着斗笠遮着脸,就连背着的那个人也俯在别人肩头看不见容貌。
但是稍稍矮一些的那个男子,身形怎么看怎么熟悉。再联想到不久前贴上的那两张告示,蓉蓉当即反应过来是谁了。
刚刚那恨不得烧着屋顶的脾气瞬间就消失了,踢了一脚地上的大汉,慌张赶人,“没瞧见我这儿来病人了吗还不快滚!”
那大汉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蓉蓉急着轰他走,以为他是要药,于是随手从身后药柜里抓了几个药瓶扔在大汉身上,打发他道,
“这药去给你家那位擦上,能好就好,不能好就自己去买棺材,滚滚滚!”
好不容易把大汉送出门,蓉蓉才过来站在舸笛面前,试探着道,“笛子哥哥”
舸笛将斗笠掀开少许,露出一张蒙着眼睛的脸来,歉意道,“抱歉,可能要打扰你了。”
“真是你!你这是哪里的话,快进来,往内室走,别站在这门口。”蓉蓉一边把三人往里引,一边问道,“对了,三年前柳先生突然就没影子了,你又被传那些事,到底是……”
“这些日后再说,”舸笛打断蓉蓉的话,“你先看看我朋友,他失血很多,又昏迷了很久。”
晏师两人放下,蓉蓉看了一眼这人苍白的脸色,又瞟了一眼姜逸北的衣服。姜逸北外面罩着一件不知道哪儿来的粗布麻衣做掩饰,里面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
蓉蓉一看就知这人性命垂危,也顾不得和舸笛聊些旧事了。立刻指导晏师将这人放平,可是晏师压根不理会她的话,还是舸笛开口了才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