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一比较,陶安然也认可请律师帮麻杆儿脱罪更重要――毕竟祁远翘的课他都能帮着补回来,麻杆儿真判个三年五年,他是毫无办法的。
地理老师在讲台哇啦哇啦讲,陶安然边听课边在空白大本上做知识点梳理――他桌上摊着五颜六色的几根彩笔,乍一看还以为要画水彩画。
胡谦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同桌了,当他试图理解同桌那大白本上的勾勾线线时,悲哀地发现自己脑浆可能有点稀,没明白他闲着没事在本上画世界地图是几个意思。
开学后的时光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一天上够八节课,磨磨唧唧再凑两节自习,这一天也就过去了,等晚上睡觉时候眨眼想想,似乎很忙碌又似乎什么都没干。
不过崽子们这时候还生不出蹉跎时光的领悟,学和玩暂时是人生第一要务,哪个占上风完全取决于自己,倒也非常充实。
小半月的时间刷刷飞过,陶安然的白皮书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等同于辍学的祁远也终于恢复了每天按时上下学的正常生活。
当然,他到校第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刘晴办公室谈话。不过祁远的出格行为有他姥姥作保,刘晴也不能照着狗血淋头喷他,只好把跟高考有关的车轱辘话在祁远脑门上碾了两三遍。
祁远对刘老师的谆谆教诲照单全收,认错态度感天动地,让刘晴后面预备的话只能化成一声叹,慢悠悠散在办公室清晨的阳光里。
刘晴欲言又止,摆摆手把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的学生放走了。
祁远家的情况刘晴在开始带他们班的时候就知道,中间她斟酌许久做过一次家访,接待她的自然是稳如泰山的祁姥姥。
刘晴家访时苦口婆心地把“为什么要上大学”向祁姥姥条分缕析了一遍,又就祁远的学习态度并学习成绩有理有据地掰开来揉碎了向老太太一点点说明白,意料之外的是,老太太并不是个没文化的,她给老师沏上茶,浑浊的眼中压着看透世事的智慧,然后她一句话就给刘晴怼了回来。
她说:“我从不拿成绩要求他,我只要求他心中那一杆秤要握平,不能有一天失了准儿。他现在走过的路日后都要自尝的,只要他抱定了不后悔,我强压着他做什么”
刘晴还要据理力争,老太太却道:“那孩子都明白。”
“他明白个屁,个小混蛋。”刘晴心说,要不是得尊老爱幼,刘老师觉得自己可能会爆粗口。她忧心忡忡,祁姥姥不动如山,最后只好无功而返,把希望寄托自己的耐心上,期望有天能说动祁远,来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眼看着,这位“浪子”是一门心思要浪进马里亚纳海沟了。
祁远对自己的前途没什么想法,只是有阵子没见陶安然,莫名觉得这厮长个儿了,原来是矮他小半头,现在可以把小半去掉,只剩多半天灵盖了。
陶安然整个人瘦成细溜溜的一条,仿佛长起来的那点个头都是从横里减下去再砌上脑壳的。
本着“人是铁饭是钢”的原则,祁远开始雷打不动地每天午饭送陶安然一根鸡腿,企图把他喂胖几斤。
这天中午,祁远照旧把盘子里的鸡腿扔给陶安然,胡胖胖在边上望眼欲穿,“我说老祁,咱俩怎么说也有十年交情了吧,怎么没看你给我买过鸡腿呢你这个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的负心汉。”
祁远让他“哭诉”出一声鸡皮疙瘩,“劳你捏捏自己肚皮上的肉,再扪心自问一下,需要吗”
“不是我说,胖子,你现在看着有桃子俩那么宽,是我也不给你。”李浩不紧不慢补了一刀,顺便把自己盘里的炸串分给了陶安然两根,“多吃点。”
胡胖胖被打击得扔了筷子,陶安然往他手里塞了根炸串,“吃吧胖胖,你再胖十斤也看不出来,没事。”
李浩一愣之后拍桌狂笑,祁远同情地看了眼“旧爱”,心说:“刻薄那还是你们陶神刻薄。”
捱到放学,祁远和陶安然一块儿去车棚取车――陶安然拆了石膏,就去淘了辆二手自行车,不为别的,实在是每天和祁远同车上下学受到的关注太多,不符合他给自己的人设。
陶安然改骑自行车了,祁远也就放弃了他那辆骚气的摩托,换了同款骚气的公路车,于是两人从一辆车变两辆,照样同进同出。
回去的路上,陶安然问了问麻杆儿的情况,没想到一问却问出了祁远的满脸沧桑。
麻杆儿,也就是李帆同志,在锒铛入狱后终于触动了他那位和牌桌仿佛连体婴的妈。这位女士在经历了催债上门、丈夫猝死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下半生能依靠的只有还喘气的儿子了,于是她哭天抢地,把派出所当成了伸冤的衙门,每天都要去闹一场。
在派出所民警的劝导下,她总算想起了自己儿子还有个兄弟叫祁远,仿佛溺水者抓住浮木,她把所有的痛苦和希望都系在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祁远不忍心看他兄弟孤苦无助,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能做的都做完,然后把剩下力不可及的交给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