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看着陈教授,认真地说:“我们不小了,也不能掰。我时常觉得,表面上看,生活好像给了我们很多个选择,但其实大部分都是假的,要么是选不了,要么是选了也没有用――很多时候,你以为是选择,其实是必然。”
陈教授喝了口咖啡,不赞同地抿嘴:“你真的有考虑过以后吗”
俞白坦诚地朝陈教授摊牌:“我从来不考虑以后,陈非誉比较喜欢考虑以后。陈教授,你不能用不确定的未来逼我放弃今天,对我来说,过好今天比较重要。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可能糟糕透了,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但这些都无所谓,至少此刻的我,对明天满怀期望。你可以说这样的期望毫无意义,但谁又知道,对明天的恐惧有什么意义”
俞白很少说这样多的话,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很陈非誉。
“现在换我来问您了。”俞白问出了他今天最想问的问题,“您是不想让陈非誉现在谈恋爱,还是不想让陈非誉跟一个男人谈恋爱”
陈一恪眼皮掀起,打量着俞白。
窗边的风铃被北风吹得晃来晃去,叮叮当当的响声一直不停,咖啡厅的侍应生走过去,把风铃取下来挂进屋内。
陈一恪到最后也没有直接回答俞白的问题:“你觉得呢”
“答案在您的心里,您很清楚。”俞白的掌心握着一架纸飞机,“喜欢男生没有错,也改不了,尽管现在法律不承认我们,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爱人的权利能得到保障。喜欢也没有早晚,十八岁的喜欢同样珍贵,我们都知道高考的重要性,会认真地对待高考,请您尊重我们,也相信我们。”
俞白和陈一恪的谈话最后还是不欢而散,谁也不能说服谁,就像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俞白在午饭前赶到公司,小李已经把会计师事务所联系好,就等俞白签字,委托会计师事务所代表股东查阅公司账目,进行审计。
俞白把文件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才签字确认。
“为了防止意外,年后再找一家事务所进行二次审计。”
审计师团队进入公司,让各部门都人心惶惶,年会一样的开,却比去年少了很多热闹。股东和高管之间暗潮汹涌,过年好像是个槛,有人努力想“辞旧迎新”,有人在筹划“颠覆股权”,等到除夕夜的爆竹炸完,开年就是一出真正的大戏。
陈非誉在俞白离开后不久就解开了陈教授书房电脑的密码,他登上qq,联系上去年一起做编程的一个岳大的师兄,让他推荐一个计算机高手,他要扒一个贴吧账号的马甲。
无风不起浪,陈非誉自觉在附中里三好学生的人皮披得十分牢靠,黄主任和杨老师就算脑洞开到银河系,也不会觉得他在跟俞白谈恋爱。
一定有什么事情对他们做出了相关的引导。
陈非誉问了宋楚,宋楚把宣传栏上的检举信和贴吧里的讨论帖都告诉了陈非誉,讨论帖已经被杨老师勒令删除,但宋楚有保留截图。
在师兄的牵线搭桥下,陈非誉联系上一个据说是黑帽子的大神,大神对高中生的爱恨情仇并不感兴趣,但对陈非誉给出的酬劳很满意,他只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就从被删掉的帖子里找到发帖人的所有信息。
“互联网里从来没有秘密,你的每一个浏览痕迹,都被数据记录下来,只要有人想找,就没有什么找不到的。”
黑帽子大神十分靠谱,把那位贴吧账号的百度关联账号,qq,淘宝,微博全部圈出来,相关账号绑定的电话号码、痕迹使用信息、快递地址一长串悉数查明,连亲缘关系都贴心地为陈非誉划了重点。
“弟弟不用谢,都是服务内容。当年你利用教育局的关系,逼得人家不得不退学,如今人家回过头来找你麻烦,应该叫一报还一报”
“现在高中生的故事都这么精彩,真是后生可畏。”
发帖的人是理科实验班一个叫任琦的女生,陈非誉在脑海里回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也是光荣榜的前十,他们还一起去了夏令营。
印象里是个戴着啤酒盖那么厚的眼镜,沉默寡言的短发女生,存在感很低。
没有人知道,她和赵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陈非誉既不会注意到这个女生,也不会想起赵健。
赵健退学已经很久了,陈非誉再也没有关心过他的消息,当年大兴乡学农的时候,赵健欺负周蓉被俞白发现,两个人当时闹了不小的矛盾,俞白甚至还在放学后跟赵健在艺体馆后面打过一架。
那以后赵健就退学了。
俞白知道这件事还是在运动会的时候,被一个赵健的兄弟撞了一下,他觉得莫名其妙,却不知道赵健退学的事情跟陈非誉有关。
当时陈非誉说服周蓉和其他被赵健欺负过的同学,写了一封举报信,他没有把举报信投到校长信箱,而是利用许一荻女士在教育局的关系,找到教育局相关的领导。
那会儿正赶上校园霸凌问题被上面点名出来要整治,陈非誉找了些关系,特别关注了赵健,赵健最后直接被附中开除,学籍都没保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