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瑜愣愣地看着他,脸色越来越奇怪。他便有些恼, 老子不吃醋, 你踏马制造醋给老子吃, 甩脸色给老子看,现在老子为了哄你高兴,放下身段吃醋了,你又摆脸色。
“陛下, 莫非真让哪个小妖精迷了眼?”他假装借着醉意起身, 手探进殷瑜的衣裳上,凉凉的手让殷瑜打了个寒颤。
他轻笑着:“让臣来感受感受,陛下的心跳的快不快?”
“哎哟,怎么跳的这么快?”他眨眨眼, 故作迷茫,“这是为哪个小妖精跳的那么快呀?”
见殷瑜还愣神, 他不等殷瑜回答,自己先噗嗤噗嗤笑出声来,指着殷瑜的眼睛:“陛下的眼里是臣, 这心也是为臣而跳。”
好羞耻的情话,这大白天的, 也就是借着醉意才敢说出来。饶是如此,裴质的耳朵也有点烫, 他等着殷瑜接过主动权。
在这方面上, 殷瑜向来是不认输的, 而且学的很快。
但是这一次殷瑜没有接过重任, 反而在他含笑注视下,移开了目光。
竟然移开了目光!这意思是,殷瑜的眼里不是他?
裴质立马炸毛了,他瞪了殷瑜一眼,自己坐下来用膳。自打殷瑜睡了薛美人之后,自己心虚,只要他说话一大声,殷瑜都害怕,这会他都瞪眼了,殷瑜居然跟没事人似的,也跟着坐下来,还把他喜欢吃的鸡爪子也抢了。
宴席不欢而散。
午后,殷瑜去东暖阁批折子。裴质躺在床上吃了块点心,跟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感觉殷瑜没那么喜欢我了,你看见吃饭时他看我的眼神没,以前那眼神跟小鹿似的,都带着湿漉漉的光,现在那眸子跟臭水沟似的,看不清里面到底装了啥。”
系统无所谓道:“他不掉快乐值,就说明没事。”
“也是,如果他不喜欢我了,肯定会掉快乐值。”裴质坐起来,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可能我是最近太胖了,他没那么喜欢我了。我得起来动动。”以后不能全靠小马达了,得多走走。
他刚下床,蹦哒了两下,蕊溪进来了,手里托着个漆盘。
“宫里槐花开了,这还不到季节,就储秀宫那边有两棵树开了花。宫人们采了,做了槐花饭。给主子们尝尝鲜。”
裴质拿起来勺子尝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却有些欠了火候。
“可还有没做的槐花?”
“应该还有一些,怕陛下尝了还想吃,备着呢。”
裴质漱了漱口,吩咐:“把剩下的槐花给薛美人送过去。他在家冷宫也不能闲着,让他做好了往东暖阁送过去。”
“是。”宫人很快下去传令。
裴质等人走了,赶紧出门,跑到冷宫自己接了自己的懿旨。
他把槐花和面搅拌,上锅蒸熟,在盘底铺一层槐花蜜,将槐花饭铺好,在槐花饭上再浇一层花蜜,上面放两片薄荷叶。
宫人看的眼睛都直了,明明没有太特别的烹制,怎么薛美人做出来的饭就这么香?
东暖阁。
殷瑜批着折子,分神听暗卫的禀告。
“德妃娘娘回了自己的寝宫,便一直在休息。”
“楚昭仪也一直在睡。”
“薛美人做了槐花饭,打发宫人往这边送呢。”
“皇后娘娘一直在吃,就没停。”
“越才人在锻炼身体,举千斤顶呢。”
“卢选侍看了一天的书。”
殷瑜抬手,几个暗卫依次退下。他捏了捏眉心,沉眉思索。
根据暗卫的情报看来,裴质果然是有分、身的,而且这些分、身都能各自活动。
那他该怎么确定哪个是本体?
为了尽快逮住人,他只能用些手段了。殷瑜挑眉,配置你可别怪朕,是你欺骗在先。
薛美人做好槐花饭,遵照皇后的懿旨,将饭送去东暖阁。殷瑜收了,正准备要吃,宫人在外道:“皇后主子来了。”
“宣。”
裴质快步进去,生怕槐花饭凉了,一边走一边爽快笑道:“陛下,臣让薛美人亲自下厨给您做了槐花饭,臣也来您这儿蹭吃。”
他进去时,殷瑜已经坐到了桌前,面前摆了一盘槐花饭,只有一双筷子。他便吩咐宫人再去拿一双碗筷。
平时殷瑜很是宠着他,他要什么给什么,甚至还会亲自布菜给他。
但是今日,当他吩咐了宫人,要坐下来时,殷瑜却拒绝了:“这槐花饭不多,朕自己吃尚且不够,皇后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裴质震惊,眼睛都瞪圆了。殷瑜看了,心里受用,他就是要欺负裴质,把人欺负哭了,他就高兴了。
然而裴质只是震惊,不恼,反而很高兴:“薛美人的厨艺竟然这么好?原来陛下你如此喜爱,那臣以后多嘱咐他给陛下烧饭。陛下吃着高兴吗?”
“……”殷瑜不是眼馋这点美食,他是想气、皇后啊!
殷瑜咬牙,暗暗劝自己狠下心,继续打击:“朕不让你吃,是因为你最近胖了不少,你看看你,脸都圆了一圈,可还有一点点清秀模样?”
裴质不屑撇嘴,再清秀你不也看不着吗?“那臣就尝一口,行吗?”裴质可怜巴巴地问。
“可以。”殷瑜接过宫人后面特意送来的勺子,舀了一勺,亲自送到裴质的嘴边,裴质乐呵呵一口吃了。殷瑜将勺子放到桌上,另拿了个勺子用膳。
裴质坐下来陪着他吃,眼巴巴地看着,希望殷瑜看他如此可怜,能心疼他几分,再让他吃一口。他自己这手艺啊,简直完美!
殷瑜丝毫不怜悯他,反倒说起薛美人来:“性子是个好的,烧饭的手艺也不错,又承过君恩了,在冷宫待着不合适,该给他放出来了,找个时机,把位份也给他晋升了。”
这会,裴质才感觉出殷瑜的不对劲来。薛美人一向是殷瑜的阴影,是不可言的人,这会殷瑜反倒主动提出要放薛美人出来。
难道殷瑜还在试探薛美人跟他是不是一个人?
裴质不动声色地点头答应了。见招拆招吧,若殷瑜还是没有消除了疑心,他就再想法子。
他偷偷叹气,他都唱了那样一出大戏了,殷瑜居然还怀疑他。
“皇后,朕还有折子要看,你先回养心殿吧。”
“啊?”裴质觉得殷瑜今日怪怪的,对他竟然有几分冷淡,他犹豫着起身,“要不,臣在屏风后陪着您?”
殷瑜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必,朕想专心批折子。你回吧。”
裴质只得出来。在抄手游廊,将路上的一颗石子狠狠踢飞了。他就算再大大咧咧,也感受到了殷瑜待他的不同。
他仔细回想了今日与殷瑜相处的大事小事,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难道今日在御花园,他几番与殷瑜斗气,惹恼了殷瑜?
那倒也有可能,他以后还是收敛些吧,毕竟殷瑜是皇帝,发号施令惯了,一下子不适应被他欺负,他可以慢慢调、教。
还没走到养心殿,裴质忽然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滚,竟是半分也等不及了,他让宫人在远处等候,自己踩着小马达回了养心殿,跑净房解决一通。宫人们那边,自有“皇后”再带着回来。
在净房斗争许久,裴质刚走回正殿,连口水都来不及喝,肚子又是一阵难受,不得不又跑回净房。
如此来回几次,他腿都软了,走路都得扶着墙,肚子却还是不消停。
东暖阁。
暗卫翻窗进来,跪地道:“各宫的主子都没什么事,只有皇后娘娘不舒服,让宫人去太医院拿了治疗腹泻的药材。”
都没事?殷瑜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问暗卫:“他吃了药,能立刻治好吗?”
“陛下放下,臣给您的是最厉害的腹泻药,只要沾唇,就足矣让那个人跑上一天的茅房。即便吃药调理,也不可能立马就治好。”
“甚好。”殷瑜起身,“摆驾储秀宫。”会会那个还没有见过真面目的卢选侍。
这边裴质拉的眼冒金星,仿佛去了半条命。他好不容易趴在床上,缓了半刻钟,只觉得腹内又是一股翻滚。他实在是起不来了,问系统:“有没有读者大大砸雷,求不闹肚子了。”
系统无情嘲笑他:“你以为读者大大的地雷是让你这么用的?没有!”
“我要死了。”裴质扶着床,强撑着一口气站起来。
还没迈出第一步,他突然听系统道,“陛下去找卢选侍了。”
“这个点,他是又要去临幸卢选侍?”裴质崩溃,摆手,“我不去了,让他跟那个没有灵魂的‘卢选侍’睡觉吧,我根本走不到储秀宫。即便能走到,我也快死了,服侍不了他。”
系统看他是真的罢工了,赶紧安抚说:“你就过去应付一下,他见你不舒服,难道还能强行赖在你那儿不成?”
“可我现在真的想去解决三急。”
“别傻了,你肚子都空了,现在也就只是难受罢了,忍忍。”
裴质忍着难受,启动小马达,进了储秀宫,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净房。他从净房出来,殷瑜已经在正殿坐着等他了。
“给陛下请安。唔……”裴质这会肚子又胀又难受,他跪下行礼时动作太大,差点没放出一股不和谐的气体来。
“你怎么了,瞧着脸色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殷瑜盯着那一模一样的脸蛋,舌头舔了舔下唇,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一个人啊。
殷瑜玩味的眼神仿佛钉在裴质脸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揉了揉肚子,决定坦白交代,希望殷瑜能体谅他,赶紧走。“臣晚膳不知吃了什么,肚子难受的厉害。臣是服侍不了陛下了,请陛下移步去别的宫里。”
殷瑜心道,卢选侍晚膳只用了两个小花卷,一碟素菜,一碗白粥。这些菜都是卢选侍的小厨房做的,再干净不过。所以卢选侍不可能是自己吃坏了肚子。
而且他一直派暗卫盯着各宫,在他来之前,卢选侍肚子一直好好的,半个时辰前,甚至还舞了会剑。
殷瑜勾唇,所以见他的都是本体吗?在宫人面前的可能是本体,也可能是分、身。这也就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这些妃子从不同时来见他。
“陛下,恕臣冒犯。”裴质突然快速说了句话,打断了殷瑜的思路。
殷瑜刚张开嘴,问:“冒犯什……”
噗——
一股味道在殷瑜鼻尖和嘴角蔓延开来,殷瑜闭上嘴,感觉不对,又跑出去连吐了好几口气。他恶狠狠回头,就见卢选侍趴在门槛上,手抓着门,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
卢选侍伸手有气无力地召唤他:“陛下,来呀,来呀……”
殷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无奈道:“行了,回去歇着吧。朕派御医给你送副调理肠胃的药,记得吃。”
说罢,扭头走了。
卢选侍还在后面唤他:“来呀,扶我起来,真的没力气了……”
出了储秀宫大门,殷瑜叫来暗卫:“这药太狠了,你快去想办法把解药让他吃下去。”再过一会,裴质一条妖精命都得搭进去。
暗卫犹豫道:“不用吃解药了。按理说,吃了药的人,会闹上好几日的肚子,然后才会出几日虚恭,出完虚恭便好了。可能皇后主子只吃了勺子上沾的那点,不多,所以现在已经开始出虚恭了,想来过不了今晚就好了。”
殷瑜让他退下,吩咐宫人,抬着他去见德妃。
他琢磨,这会裴质最想扮的应该就是德妃了,可以虚弱地躺在床上。他不打算为难裴质了,今晚就陪着“体弱多病”的德妃吃吃药,睡睡觉。
到了德妃那儿,不赶巧儿,许望北也在。德妃白着一张脸坐着,听许望北在那儿大放厥词。
“臣怎么能去给裴亦当副手呢,咱们家什么身份,凭什么臣要听他的?娘娘,您去求求父亲,求求陛下,饶了臣吧,哪怕让臣去做个洒扫的小童,臣也不去给裴亦当副手,听他使唤。”
殷瑜一脚迈进来,没好气道:“既然你想当洒扫的小童,那就去裴亦的院里当一年下人吧。”
许望北怕的要死:“陛下饶了臣吧,臣宁愿死也不去伺候裴亦。”
殷瑜冷哼一声,没再搭理许望北,把目光移到了德妃身上。他一看德妃,德妃便坐直了身体,强忍着难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殷瑜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的小妖精,欺负个差不多就行了。
他挨着德妃坐下来,手贴到德妃额头,摸了一手的汗,他不悦问 :“既然不舒服,在这儿坐着干什么,赶紧去床上躺着。”
说着,他便伸手要去扶德妃。许望北难得一次有眼力劲儿,也跟着搀住德妃的另一条胳膊。
德妃肚子里仿佛酝酿了一场大风暴,只要稍动一动,便有可能排山倒海的出来。他本来就想坐一坐,把这两个祖宗熬走,没想到殷瑜竟然要来扶他上床。
“不必……”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出了个响亮的虚恭。
他立刻抬头看向殷瑜,殷瑜拧着眉,显然也闻到了这股味。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咆哮而过,卢选侍已经在殷瑜面前闹过肚子了,如果德妃还闹肚子,殷瑜这个疑心病肯定又要犯了。
德妃无论如何,也不能闹肚子。
他下定决心,抬手狠狠扇了许望北一巴掌。
许望北一脸惊诧,不等许望北开口,德妃赶紧责骂道:“放肆,陛下面前,你怎么能如此有失体统?”
许望北:“……”
殷瑜:“……”他侧过头,假装是受不了这臭味,其实是憋不住笑了,背过身赶紧忍一忍。他的裴质,怎么能这么有趣?
“德妃,去床上歇息吧。”殷瑜再次扶德妃起身,他的小可爱,还是歇着吧。
然而这一扶,又扶出个虚恭来。
许望北赶紧举起手,想证明这次不关他的事,但是德妃比他反应更快,立马又扇了他一巴掌。
德妃神色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惋惜和沉痛,指着许望北的鼻子骂:“你这是御前失仪,真是个扶不起来的玩意。”
许望北:“……臣还是走吧?”
“不许走。”德妃面上呵斥的越发严厉,实则都快哭了。他不敢放许望北走哇,这家伙走了,再出虚恭,难不成嫁祸给殷瑜?
殷瑜此刻倒有些怜爱许望北了,他一把将德妃打横抱起,德妃惊呼一声,虽然动作大,但是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再闹出来。
德妃松一口气,窝在了殷瑜怀里,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半点力气也没了。殷瑜给他盖好了被子,让宫人在他肚子上放了个汤婆子暖着,亲自坐在屋里,命宫人去叫御医给德妃煎药。
到底不放心御医的药,德妃虚弱道:“陛下,臣身体不适,老毛病了,皇后主子给臣开过药方,让宫人照此方煎药便好。”
知道裴质这腹泻的毛病马上要过去了,殷瑜让御医给煎药,也只是补气血的药罢了。他从宫人手里抢过这张德妃从自己袖子里掏出的药方,拿近看了看,并不是温补的药材,都是猛药,看来是裴质给自己开的治腹泻的药。
他不想让裴质吃这副药,又忍不住想欺负裴质,故意道:“朕记得上次你说,皇后的药方,你吃着身体越发不好了,依朕看,不如不吃他的了,还是按御医的方子煎药吧。”说着,便要把写着药方的纸放在烛火上烧了。
德妃大惊:“陛下,别别别……”
殷瑜又收回手,佯作诧异:“怎么了,难道你因为惧怕皇后,知道这药不好,也要勉强自己去吃?朕可不许你虐、待自己。”
“不是。”德妃艰难解释,“皇后这药,起初臣觉得不好,那是不懂分辨。如今知道那是顶好的药方,求陛下赶紧让宫人给臣煎一副。”
殷瑜摇头:“什么起初如今的,好便好,不好便不好,你瞧瞧你如今,消瘦的可还有个人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