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确实可以根据数据分析出点东西。”娄迩的手指再往显示屏上触碰点击。
大树霎时消失,所有数据变化成为一张简明扼要的折线图,高低起伏。
“分析出的结论就是,”娄迩煞有介事做了个停顿,看向他,继续吐字,“季医生你的状态非常好。”
情绪对喜怒哀乐不同类型乐曲的反应,是她在这台音乐床上见过的最佳,没有一项数据超出稳定的范畴,所以她刚刚才在显示屏里下小雨时忍不住去看他。下雨也能下得那么欢快,挺少见。
当然,他能得到这个“最”,得益于以前有机会躺上音乐床体验的全是病患,而他不是,并且未被音乐床检测出潜藏的心理情绪方面的亚健康。
季新成擅自将她的话当作夸奖:“谢谢。”
娄迩背对着他关掉设备,不再考虑礼貌不礼貌,道:“我们工作室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没其他东西可再展示给季医生看,最重要的部分,无论是上次蒙教授的讲座,还是今天上午康复科里的活动,季医生全都了解过了。我接下来还有事要忙没办法再接待,相信季医生应该也不闲。”
不用怀疑,她就是在轰人,而且不是很委婉,打破她以往待人接物的态度。
算起来,她人生中屈指可数的几次或冷淡或火气,似乎大半用在了季新成这里。曾经闹过最厉害的,莫过于她和季新成分手前的争吵,和分手时她在电话里对他撂的狠话。
话落身后没声儿,只有他的呼吸。
娄迩多给了彼此缓冲的时间,慢吞吞挂好耳机,然后转回去面对他,眼睛眯起来笑:“走吧季医生,我送你出门。”
季新成清沉的黑眸微敛:“娄迩,讲明白你的意思,一味地躲我没用。”
终究还是拉回那晚的事情。口罩遮挡得住她的表情,却没办法帮她回避他探究的眼神。娄迩忖片刻,道:“你先讲明白你的意思。”
季新成看着她,很有趣的样子:“那天晚上我的表达,应该理解不成其他意思。”
娄迩笑得婉婉:“我听起来像是,你打算报复我,报复我两年前先提的分手让你没面子,还报复我在医院里对你撒了谎。”
季新成扬眉赞叹:“娄女士的理解能力高达月球水平。”
娄迩其实并非开玩笑,她早早就把他的话掰开揉碎仔细思索过:“季新成,我以为两年前我们分手,已经说明我们不合适。”
季新成平静回视她:“你也说是两年前。”
娄迩摇摇头:“两年来我们一点没联系,最近也才见过几面,你突然说那番话,我觉得,只有你不甘心或者记恨我,这两种可能性最合乎常理。”
“那娄女士的‘常理’和我们地球人确实很不一样。”季新成面不改色,口吻可以当作揶揄,也可以当作嘲讽。
鉴于“娄女士”三个字的存在,娄迩姑且当作后者:“无论你出于什么心理,我都没办法接受你的……好意。很抱歉,季医生。”
季新成语气平淡,嘴角上挑:“我也很抱歉娄女士,你的借口非常牵强。”
娄迩抬起右手,抱住自己的左手手臂,温和而又认真地给个不牵强的理由:“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季新成,我就是不喜欢你了才和你分手的。感觉没了,回不去。”
四下里的安静凝滞得如同冰凉又坚硬的石头块一般。
季新成长久地注视她,眉间似有若无笼罩上一层淡淡的阴翳。
他这样子让娄迩不禁怵着他,心里七上八下跳动。重新挂上笑容,她试图缓解气氛:“其实能和你再见到面,我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我们也算老朋友。”
“老朋友?”季新成揪出字眼,也笑,“娄迩,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你在我这里只有两种身份,一,我的女朋友,二,陌生人。不存在第三种可能。”
娄迩:“……”
季新成靠近她一步,瞳孔里似燃着一束火,闪烁光影:“娄迩,你看着我的眼睛,摸着你自己的心,再说一次,你对我已经没有感觉了?”
娄迩往后退,后背不小心碰到墙上的开关。
灯一瞬灭掉,屋里陷入昏暗,无形中给她上了一层保护套。
她索性整个身体倚向后面的墙壁,声音也随光线暗下来:“季新成,我真的已经对你没有感觉了,两年前我就不喜欢你了。”
乔瑾送走刘小姐时,发现工作室最外面的门没关,回头找娄迩,又发现娄迩留了个手机在电脑前却不见人,一个个房间寻过去,猝不及防在没开灯的备用教室里看到娄迩靠坐在音乐床边形单影只的轮廓。
顿住脚步,乔瑾未再往里走,也不去问她怎么了,只道:“下午刘小姐的治疗很顺利,评估表我放你桌上。”
倒是娄迩自行走出来,神情看上去与往常并无半分异样,口吻间充满着替乔瑾松一口气:“顺利就好。”
“嗯。”乔瑾和她一起往外走,皱眉问起,“乔瑜失踪一下午还没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