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新成的安排下, 第二天小妮子便重新入院,继续先前未完成的治疗和术前准备。一个星期后,手术正式进行,一切顺利。
儿科康复中心的工作, 娄迩和林真商定, 等小妮子术后恢复期差不多结束, 她再重新回去,而实际上小吕和小范有时候遇到棘手的问题,依旧会向娄迩请教。
日子表面上如平静的河流一天一天安顺缓慢地往前推进,娄迩内心的焦躁却也日渐积累,因为康靖安被控制起来接受调查的时间也是过一天少一天,她对小妮子抚养权的问题仍然毫无办法。
正常的法律程序, 娄迩早在两年前做过深入咨询和了解, 即便如今康靖安身陷囫囵, 此路亦暂时通不了。
那摄像头便算娄迩为这件事走的歪门邪道, 却除了拍到康靖安和童秘书的一次男|欢|女|爱, 毫无其他内容。
当年娄葭和康靖安的离婚事件,其实给了娄迩一定启示,那就是可以拿东西和康靖安交换孩子的抚养权。可难也难在,她没有东西能和康靖安谈条件。
目前唯一的突破口或许在童秘书,娄迩始终对视频中童秘书在找寻的东西耿耿于怀,奈何童秘书在康靖安出事的前一天晚上, 恰好回美国去了。
季新成将车子停在工作室楼下, 和霍老二的电话尚未结束。
“……沟通不了了。康靖安拒绝交出抚养权, 我们的条件一层层加码他怎么都无动于衷,我让律师吓唬有的是办法让他永远出不来,他也不受威胁,现在已经拒绝见面。老季,我和宗央都已经尽力,别再压榨我们了。你要不和你女朋友琢磨琢磨,手里就真没个能拿捏住康靖安的把柄?”
季新成推开车门下车:“要有的话,也不需要找你和宗央。”
“那现在你还想我们怎么做?”霍老二语气里明显透露出一股“和你当哥们算我们倒霉”的生无可恋。
季新成沉吟不语。
霍老二与他交流一疑问:“他美国那边的总公司貌似没什么动静,很奇怪。康靖安在他们公司的地位不算低,甚至有些股份,难道不管?康靖安要出事,项目等于夭折,没道理不挽回损失,却连我这个合作方都爱搭不理。”
他打的吞并算盘,全指望在这后续两家公司的交涉中。
女人抱着孩子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季新成暂且结束通话:“找时间再聊,你可以先找宗央倾诉你经商过程中遇到的困难,我现在有事。”
霍老二:“……”
收起手机,季新成阔步上前,从娄迩怀里把小妮子接过来,一下掂出小妮子的体重,轻笑:“又长大了。”
确实,娄迩已经越来越抱不动她了,超过五分钟手就开始酸。
季新成带着孩子往车后座去,娄迩发现他专门安了儿童座椅。
“来之前刚装的,正好现在就试一试。”
小妮子穿身奶油色的泡泡袖连衣裙,头上两个羊角辫,乖巧可人,任由季新成给她系安全带、固定卡扣,她今天双眼比以往有神,分了不少焦聚到季新成身上。
季新成倍感荣幸,回身见娄迩盯着他看,他笑问:“娄老师今天是不是又多爱我一点了?”
这是自那日两人的约定后,他的每日一问,娄迩亦回之以每日一嗔目。
“上车吧,我爸妈还等着我们。”
娄迩拉住季新成的衣袖,迟疑:“我还是觉得,带葭葭一起过去不太好。”
“没有什么不好的。”季新成习惯了她事前的反复纠结,耐性地再次安抚,“而且这是我妈主动邀请的。手术期间住院她就想探视,担心打扰到孩子休养,也担心给你负担,所以拖到现在。她还再三问我确认葭葭方便不方便外出,精心准备了今天的这顿饭。别辜负她的好意。”
娄迩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故技重施,故意道:“伯母不会怪我的。”
“那我呢?”季新成见招拆招,与她清算旧账,“上一次,你打着要和我分手的主意,痛痛快快答应去我爸妈家吃饭,和他们道别。现在是不是需要补偿给我?”
娄迩:“……”
她的歉疚之心终是再次被他激生,并被他利用。
季秋实和戚玉玲今天双双到门口迎接,阵仗比前两次娄迩来吃饭都大,娄迩相当不好意思,有点没敢下车。
季新成倒好,自行抱了小妮子先上前。
季秋实跟尊门神似的守在门口不动,戚玉玲等不及一般走下几级阶梯,直接从季新成手里接走孩子,眼角笑出褶子,不忘遥遥冲还坐在车里的娄迩招手,示意娄迩快点进去。
娄迩微微动容,打开车门。
季新成折返回来牵她的手:“赶紧去盯着我妈,她有什么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你及时指出来。”
娄迩跟着季新成往里走,掠过季秋实的时候弯身打了个招呼,再抬眼,就见客厅铺了很大面积的玩具地毯。
这玩具地毯和市面上的不太一样,专门针对特殊儿童使用,一般在特殊儿童康复中心或者有特殊儿童的家庭里才能见到。康靖安别墅的地毯就是娄迩为小妮子订制的,这几天她也刚从康靖安的住所搬了地毯去她的工作室那里。
很明显,眼前的地毯,是为今天特意准备的。
娄迩欲问,耳边已传来季新成的解释:“我妈做了不少功课,担心孩子在陌生环境里不舒服,去医院借了套备用的过来。”
正说着,戚玉玲唤娄迩:“小娄,你不来指导指导我,该怎么照看葭葭吗?一会儿我行为不当,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季新成笑着帮忙轻轻推了一下娄迩。
娄迩带上背包走过去,先给小妮子换干净的围兜。路上她没坐小妮子身边,任由她口水淌得湿淋淋,有点不雅观,今儿毕竟来做客,娄迩希望她留给人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印象。
季新成不掺和进她们二人,坐进沙发里,抓咕噜到自己膝头上,以旁观婆媳相处培养感情的姿态,含笑撸猫。
咕噜半眯的眼和季新成的目光同个方向,须臾,忽然喵喵地叫了两声,一如既往慵懒。
季新成摸了它两下。
咕噜却又叫了,叫得略绵长,宛若撒娇。
季新成的视线从娄迩和戚玉玲身上收回,高举咕噜,眼对眼。
咕噜貌似着急了,凌空的两条腿蹬了蹬,好像向他表示不喜欢这个姿势。
怎么会不喜欢?它很喜欢举高高才对。季新成抬了抬眉梢,先将它放回膝头,结果咕噜马上跳到地上,直直朝戚玉玲去,喵喵喵地又叫。
戚玉玲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葭葭身上,没留意。
咕噜一下顺着她的胳膊钻进戚玉玲怀里,搁在了戚玉玲和葭葭之间,且面朝葭葭,像捍卫着什么。
季新成总算瞧出端倪:“妈,咕噜吃醋了。”
戚玉玲没忍住笑,一圈手臂搂住咕噜,给咕噜做介绍:“葭葭是你姐姐,你们都是奶奶的小宝贝。”
娄迩听言眼皮撩起,看了看戚玉玲。
戚玉玲专注于让咕噜和葭葭和睦相处,捉起葭葭的一只小手,轻轻往咕噜脑袋上放。
季新成瞧得心情愉悦,耳边冷不丁传出冷哼。
被忽略许久的季秋实算是重新在季新成这里重新找回存在感。
季新成将咕噜不曾翻滚过的那半位置让出更大的空给季秋实,诚恳道:“院长,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要不要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季秋实没理他。
季新成掂量着又问:“那院长有没有要指教我的?”
季秋实屈尊降贵似的瞍他:“你确定你能承担起多养一个孩子的责任?”
季新成早让戚玉玲探过季秋实的口风,季秋实一直不给明确的回复,虽然戚玉玲向他保证季秋实并不反对,但季新成还是希望能得季秋实一句话。此时季秋实主动谈及,季新成多少始料未及。
为表郑重和认真,季新成收起脸上的所有神情,只留严肃:“嗯,我非常确定,我会尽全力地承担那份责任。爸。”
似乎对他突然不称呼他为“院长”不习惯,季秋实眉头皱起一下,不过具体没说什么,只在起身的时候补一句教训之言:“别到时候做不到,丢我的人。”
季新成笑:“院长的面子,我不敢丢。”
小妮子喂饭麻烦,所以今天带孩子来之前,娄迩在家里先让她吃过了,几人上桌吃饭的时候,便留她在儿童地毯上自己玩,反正餐桌就在一边,相隔不远,随时随刻看得住。
终归对孩子有好奇,戚玉玲捡了几个问题在餐桌上询娄迩,简单地限于孩子的病情,无额外的深究,连孩子父母也不提。
“……癫痫手术结束也有半个月了吧?葭葭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嗯,昨天刚去复查,丁医生也说挺好的,目前复发的几率比较小。”
季家和丁家熟,戚玉玲不免为之自豪:“丁姮的叔叔亲自操刀,不太可能有意外。”
季秋实突然接了话,而且是题外话:“丁姮今天好像去相亲。”
“是吗?谁给介绍的?介绍的是谁?”戚玉玲感的兴趣,被季秋实一句“不知道”浇灭。戚玉玲不爽:“不清楚你提什么?”
季秋实脸色铁青:“我为什么一定要清楚?我不清楚详情为什么不能提?”
鉴于前两次的教训,戚玉玲今日及时掐灭火星,示软地往季秋实碗里只大猪蹄:“好啦好啦,院长大人息息怒,不要和我计较了。丁姮是个好姑娘,我希望她有个好归宿,关心关心她罢了。”
而戚玉玲紧接着转向她,笑意盎然:“丁姮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算是我半个女儿。”
“嗯,丁医生很好。”不是场面话,娄迩对丁姮的印象的确很好。
知道戚玉玲补充这句是担心她误会,所点完头后娄迩有意识地侧头,与季新成的目光有两秒的碰撞。其实她没搞明白,季新成和丁姮以前究竟处没处过对象?
下了餐桌后,娄迩去找小妮子。
她躺在儿童地毯里睡着里,室内暖气融融,倒不怕她着凉。有意思的是,咕噜似乎对这位险些夺走奶奶的女娃子放下了敌意,窝在她的脑袋旁,挨着一块睡。
要离开前,娄迩拿衣服裹住孩子抱起,咕噜一瞬间醒来,喵喵喵跟在娄迩身后仰头叫唤,直到出了门口。
戚玉玲将咕噜抓起搂怀里:“看来是已经和姐姐培养出感情,舍不得姐姐走了。”
季新成重提之前的意见:“要不把咕噜带你那里养一阵子?我妈过几天要出门游玩,正好没空照顾它。”
娄迩:“……”上回他也是拿一样的借口吧?
今天季新成多列举了一条理由:“可以给葭葭作伴。”
——娄迩觉得可行。
两人带着一孩一猫回到工作室,一个忙着给孩子换衣服、擦脸,一个忙着带咕噜熟悉新环境。
娄迩自卧室出来时,季新成刚给咕噜的便盆铺好猫砂,告知道:“咕噜被训练得很好,娄老师不用担心它随处大小便的问题,换猫砂的事情娄老师也不用管,每天晚上我来做就好。”
每天晚上?娄迩被这四个字吓到:“你自己的公寓打算空置吗?”
季新成头一偏:“唔……娄老师提醒我了,一直空置的话确实浪费钱。那不如我把那套公寓退掉。”
“退掉了你住哪里?每天来回奔波医院和你爸妈家之间吗?”
“娄老师故意装不懂才问的吗?”季新成微眯眼。
娄迩眼睛眯起来笑,不做答复,进厨房去整理戚玉玲要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娄迩打开检查,发现和上次给她一样,心头微顿。
季新成的手臂不瞬悄无声息地自身后穿过她腰际两侧伸到她跟前,抵着她的身体,打开水龙头给他自己洗手。
娄迩搡他不动,找借口:“你这样我怎么把东西放冰箱?”
“那等我洗完再放。”季新成讲话时的气息全呵在她耳廓。
娄迩知道季新成不是无意,根本就是故意撩她,她很怕他撩,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都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