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璧云陪郁晴若到船尾处, 左右却都见不到人影。等了好一阵, 才见那叫秀儿的宫女匆匆过来, 道:“皇后娘娘临时改了主意,叫您先回去吧。”
晴若听了,只得打道回去, 心里略略嘀咕一阵:皇后娘娘何时也这么随心所欲了?
她回到画舫里时,画舫里正乱糟糟闹作一团。晴若一问, 方知道是荣福郡主又在气恼了。
“郁晴若回来了!”郡主瞧见她身影,便恼怒地走上来,指向她, “证据确凿,这回本郡主看你还怎么抵赖。”
晴若轻睁双眸, 问:“又是出了什么事?”
荣福郡主冷哼一声, 将面纱系得更紧一些:“本郡主对石兰花过敏,你就偷偷摸摸将那花钿抹上石兰花汁, 想要害我当众出丑!”她的目光凶锐如炬, 分毫不见平日的妩娇, 紧紧地盯着晴若,“你看起来一副仁慈样子, 私底下却最是心狠手辣不过!”
原来, 是那拿下去查验的花钿被还回来了。
孔氏斥道:“便是那花钿是若儿送的又如何?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保管不善, 叫下人钻了空子?泼脏水谁不会,只不过是咱们郁家人有教养,不似郡主般擅大吼大叫罢了。”
孔氏甚少对韦家人口出恶言, 今日这样言辞尖锐,可见是真的忍无可忍。
“这…!”郡主被斥,又恼怒又委屈,道,“郁夫人,我敬你是长辈,这才对你礼让再三。可你女儿有心加害于我,这等蛇蝎心肠,你却视而不见,包庇有加。我竟不知道郁家门风是这样的!”
孔氏一听,顿时气笑,道:“长辈说话,哪有你还嘴的份?若儿性情如何,我这个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你要想泼她污水,门都没有!若是再有异议,就叫你的兄长与我家老爷一道去圣上面前辩个分明!”
辈分压下来,便是荣福郡主再嚣张跋扈,也哑口无言。
潘芷萱亦旁边软软劝道:“不过是个花钿,也许是郁大小姐无心之失,郡主还是不要计较了。郁家势大,您虽是郡主,可也抵不过郁大人的尊贵呀。”
说者也许无心,听者却都有意。众人听罢,窃窃私语道:“这郁家当真是了不得,暗害了郡主,竟叫那郡主分毫不敢伸张冤屈!”
孔氏面色一寒,道:“潘小姐,你这话是何意?明明白白、公公正正的事,到了你嘴里,却成了我们郁家仗势欺人?郁、韦二家,同为贵姓,何来尊卑!不过是长幼有序,这才有了上下之分罢了!”
恰在此时,郁晴若上前一步,恭敬道:“不知可否请郡主将那花钿给我瞧一瞧?”
“你看便看,还能看出花来不成!”荣福郡主拉长着脸,叫身旁丫鬟把花钿丢过去,“害的本郡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也不知你满意了没!”
晴若并不因为她的恶言气恼,而是翻看了一下花钿,露出诧异神色,道:“郡主,这……晴若,恐怕确实得向您道歉。”
一听到“道歉”二字,众人便竖起了耳朵。荣福郡主率先跳起来,怒道:“你终于承认了?就是你自个儿蛇蝎心肠,往上头抹了石兰花汁?!真亏你心虚的,竟还敢在本郡主面前承认!”
孔氏有些坐立不安,小声问道:“晴若,这当真是你失手弄的石兰花汁?这是不小心的罢?”
众人也是哗然而惊,交头接耳不停。
“未料到,这花钿上的花汁当真是郁大小姐的手笔……”
“可我听闻她素来不与人交往,和荣福郡主也没什么交情,何必如此?”
“你不知先前荣福郡主与她在马场上闹了一回……”
众人用异样目光打量晴若,可晴若却是不卑不亢,分毫未有心虚腼腆之色。她淡淡一笑,道:“我所道歉之事,并非是在花钿上抹了石兰花汁,而是弄错了赠与郡主的花钿,误将先前皇后娘娘身旁的兰姑姑送来的钿子拿给了郡主。”
众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什、什么?”荣福郡主略吃惊,道,“你什么意思?难道那盒花钿不是你弟弟所作?”
晴若摇摇头,道:“郡主来时,兰姑姑方将一盒钿子交过来,望舍弟能代为修剪。丫鬟粗笨,将兰姑姑的花钿当做天涯所作,拿了出来,赠给了郡主。”
郡主却并不买账,咄咄逼人道:“你说是兰姑姑的,证据何在?”
晴若婉然一笑,说:“那匣子上描有一朵兰花,下头还有个‘兰’字,正是最好的证据。你若不信,便将皇后娘娘身旁的兰姑姑请来辨认一番,也就是了。”
郡主的表情变了又变,依旧嘴硬道:“便是兰姑姑的东西又如何?你照样可以在上面做手脚!今日本郡主非要揭开你的画皮,叫大家看看你是怎样下作的人!”
“下作?”晴若并不引以为恼,从容道,“我看下作之人,另有其人。是谁穷追不舍,非要陷害于我,倒真是令人好奇。”
事到此处,众人早已偏向了晴若,荣福郡主穷追猛打的行为,着实有些令人反感。
“那盒花钿,兰姑姑前脚拿来搁在桌上,棋儿后脚便取走了,相隔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何来的时间做手脚?”晴若温声补充道,“这一点,你也可以向兰姑姑求证。”
荣福郡主闻言,微微气结,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果证人是皇后身边的女官,那她不能不顾皇后的面子,不顾一切地将兰姑姑也咬进来。若是顾忌兰姑姑与皇后的脸面,她就该放过此事,也不能继续追责郁晴若!
一时间,荣福郡主进退不得,满面羞恼。旁人见了,立场瞬时颠倒,纷纷指责起她仗势欺人的行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