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应了话,恭敬地退出了寿安宫。
出宫之后,便见姗姗来迟的陛下,面带焦急,“怎么回事?听说太后今日凤体欠安,朕过来问候一声。”
薛夫人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同皇帝说了,皇帝本已听得人风言风语,被薛夫人如今这么一陈情,愈发愠怒,“逆子尔敢不尊太后!”
薛夫人满面愁容,“太后今日要罚阿绾跪戒堂,本是一番好意,想来太子是误会了,不过阿绾明日尚要回门,不宜跪太久戒堂,臣妾方才已哄好了太后,一切待阿绾回门之后再说。”
皇帝皱起了眉。
他本意,太后罚了卫绾,教她明日归宁时,在家中被卫邕发觉爱女嫁与太子受了委屈,自然不肯与东宫干休,长此以往,嫌隙颇生,不愁卫邕始终中立,但他的薛夫人却心地过于良善了。皇帝不好责怪,长长地吐了口气。
卫绾的膝盖有略微青紫,想必太后娘娘常罚宫中嫔妃到那戒堂前代贤后的挂画前下跪,那蒲团被跪平了,卫绾不算娇嫩的膝盖遭了大殃,月娘与常百草一人服侍一旁为她上药。
边上药,月娘边说道:“姑娘做了什么事冒犯了太后?”
卫绾委屈,“太后祖母一见人面便要发落,我甚至来不及说话呢,便被拉到戒堂去跪了。我看她不止要发落我,连殿下她也要责怪,我心想我哪能让她欺负殿下啊,自己挨了欺负让她出了气便好了。”
月娘直叹气,“苦命的姑娘,奴本以为,嫁入东宫之后会好些,没想到这宫里头催命的事儿反倒多些!也不知是不是……”羊入虎口。这话月娘不敢直言,太子的心腹婢女韫玉便侍候在殿外。
常百草心直口快:“宫里头的老婆子,当然不是卫家那几个刁婆子能比的。”
卫绾本也没觉着委屈,不过说笑罢了,又道:“我只奇怪一件事,那太后为何独独喜欢薛夫人?我以往还以为,只是皇后娘娘与她性格不合才不得她喜欢,如今看来怕不是皇后娘娘过于仁善了?”
月娘道:“这事不难想,太后当初入宫时,同薛夫人一般,身份贵重,但也只封了婕妤,其时先帝偏宠中宫,让别的娘娘们受了不少冷落。”
先帝的皇后故去之后,因膝下无嫡子,先帝不得已扶持庶出皇子为储君,并要立一个身份贵重的世家女子为后。不过先帝不愿立后,只封了当今太后为夫人。
卫绾疑惑地想到,这与现在的情景何其相似。只不过皇帝陛下既不爱皇后,又偏宠薛夫人,为何在皇后故去多年之后,仍不立薛夫人为后?
想破头的事卫绾不愿想,上药之后,她倒头便朝向褥子里睡了,月娘与常百草对视一眼,出了寝殿,为卫绾阖上了殿门。
卫绾眼睑渐重,朦朦胧胧地有了倦意。
夜深之后,夏殊则回寝宫来时,自己去梳洗了一遍,才上榻替卫绾将被她一脚踹下去的被子拉上来。相处了两夜,已深知卫绾睡相不雅,深夜时分还会踹被子,他时而浅眠,偶然夜醒,看着被推到膝盖上的棉被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拉上来,反复地替她盖被子。
也不知道以往没有人陪她睡,一个人怎么活下来的,风吹一吹恐怕便得着凉。
如今正好入秋,昼夜凉热交替,宫中常有人感染风寒的。
卫绾睡姿不好,正愁踢了被子身上凉,忽然一个热源靠近来,她便自来熟地往他怀里钻了过去。夏殊则忽然身体紧绷,还未落在她的背上的手立时僵住了。
卫绾奶熊似的往太子怀里拱了拱,小手蹭他胸口,挠得男人身上不住地发痒,心跳得极快,一整日在书房修得心如止水,再度被作孽的妖精搅浑了。
但卫绾却突然推开了他。
梦里舒适的床榻上忽然现出了一个男子的脸,卫绾定睛一看,竟是表兄王徵。这还罢了,他竟近在咫尺,还赤身露体,要朝她扑过来,卫绾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朝他推去。“表兄。”
被骤然推走的此时侧卧于烛灯阴翳之下的男人,亦是面孔发白。
他静静地凝视了卫绾半晌,等她再度睡安稳,没有踢被子之后,翻身下了床榻,取了挂在一旁的玄裳,起身出去了。
卫绾不再梦魇,晨起时,摸了摸身旁的被褥,一片冷凉。
原来殿下昨晚一宿没来。她心事幽幽,默默地想道。
服侍她梳洗的婢妇们很快鱼贯而入,卫绾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及太子去向,便已有人告知她,今早上殿下被陛下唤去了,卫绾蹙起了眉,想着陛下应当是为了昨日殿下惹恼了太后算账了,有点儿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