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珠捧来一条璎珞宝珠颈链, 通体如鸽血, 盈润晶灿, 卫绾瞧了一眼, 没甚么念头,怀珠道:“殿下走时命奴婢拿来的, 是送给太子妃的礼物。”
卫绾微微惊讶, 又多看了几眼, 任由怀珠将颈链取了替她戴在雪颈间,珠光殷红,华贵高雅, 果然顺眼了许多。
怀珠道:“这条珠链是皇后娘娘出嫁时带入宫中来的,原先是两串儿, 后来她赠了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一人一串,
不过这终归是女子之物,殿下仅能拿它来送给妻子。”
卫绾的手指握着雪肤前正中央沉甸甸坠着的那颗海珊瑚珠,慢慢收拢,被打磨得圆润光滑的玉石,触手带着些微冰凉,但很舒适。
“不会太贵重了么?”
卫绾喃喃道。
怀珠回话道:“岂会, 您是太子妃,除了您,还有谁配得上这条珠链?”
卫绾颔首, 不再说话。心道昨晚殿下没回宫,要给她的赏赐却还记着。
韫玉很快替卫绾将长发挽成髻, 簪上了粉红牡丹绢花,又坠了一根赤金攒红玉的步摇在鬓边,正衬她的颈链,古纹镜中的美人愈发肤色如玉,艳美绝俗。
卫绾起身随诸人出了东宫,宫车遥遥,朝卫府驶去。
卫府今日迎太子妃回门,主母再是不情愿,也只得起了大早,与嫡长子在门口相迎,卫绾被扶下马车之时,与卫不疑一道走上门槛,对主母见了礼,噙了笑,对躲在薛淑慎背后的卫织塞了两封红包,卫织不欲接,卫绾信口道:“你姐夫定要我塞给你,无法。”
卫织咬咬唇,愤恨不平地一把将红封抽了过来,背过身去了。
薛淑慎心中暗恨卫绾这小贱人才嫁过去三日,便知道狗仗人势回来欺压她们了。她笑着一手挽了卫织臂膀,对卫绾说道:“家宴已备好,你父亲等候已久了,入席吧。”
卫绾客套了两句,与卫不疑举步入内。
家宴上,卫邕问了几句卫绾在东宫境况,卫绾一一做了答,你来我往,却颇有些疏离。卫邕想与女儿亲近,但碍于薛氏在场,怕表露得过于关怀,夜里这悍妇定要踹他下床,心中不忿,暗自按捺。
但薛淑慎却消息灵通,知晓昨日里卫绾被太后戒堂罚跪了,心下的得意还没窜起来三分,跟着便有人回话,太子殿下亲自与太后说清,甚至不惜翻脸,将太子妃抱走了。太子殿下何许人,太后都要借着陛下之手才敢施压,陛下也不得不敬着几分的人物,薛淑慎忍气不得,本想趁此机会发作,只是卫绾一回门,从马车之中走下来,那恍如神仙妃子的装束,便气势夺人地让薛淑慎闭了口。
是了,卫绾如今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物,连太后都不怵,何况她区区卫家主母。想到自己以前对周氏与卫绾的苛待,薛淑慎反倒先怵了几分。
席上卫绾便留意到薛淑慎敢怒不敢言、进退窘迫的处境了,微微一笑,接着与卫不疑开玩笑。
卫织于桌案之下掐着两张红封,眼眶几乎要滴血,恨很地咬紧了唇。
末了卫绾朝主母问道:“怎不见二姐姐?”
提及卫皎,薛淑慎更恼,认定卫绾来回家看她们东院笑话的,冷笑道:“身子不适,她不来了。”
卫绾又说道:“我听说前不久,抚西大将军李翦朝父亲递了信,要求娶二姐姐。”
这话一出席上诸人脸色各异,均不知晓卫绾从何得知的,当初李翦与卫邕为了各自声誉,嫁娶之事只是私底下谈论过,卫绾从哪听来的?
卫绾夹了一箸尖笋入碟,见席上卫家一桌子人瞧她的脸色,不自然地搁下了木箸,“二姐不在,我明说也无妨。李将军回洛阳述职,对父亲提出求娶之意,这背后是太子殿下默许了的,父亲也知晓李将军为人光明磊落,是保家卫国、军功赫赫的英雄,阿绾本以为,这桩婚事是天赐良姻,不论旁人如何想,父亲大人是必定会愿意的,不曾想李将军最后仍是失望而归。”
没有想到李翦回朝求娶,背后竟还有太子殿下授意,薛淑慎脸色半红半白,席上一句话也不再有。
待退了席之后,她道胸肺不适,要回屋静养着,卫邕后脚跟入,才进门,薛淑慎便几记拳雨点似的砸下来,痛斥道:“好你个老匹夫!纵容那小贱人嫁了东宫那位主,才几日哪,回门便甩脸子来了!我薛家如今之声势,太子提起来也不敢不敬畏三分,她倒好,狐假虎威,借着太子的光来掌我的脸来了!”
卫邕惊愕说道:“何出此言?今日在席上,分明你不给阿绾好脸色,她为了缓和席上气氛,不住说笑……”
薛淑慎更怒恚难忍,一根葱根似的雪玉指头戳在男人脑门儿上,怒喝道:“你这几年是被卫绾灌了迷魂汤了不成?她方才那话什么意思?太子殿下几时干起了拉纤保媒的勾当来了?多半是她胡诌,那姓李的发迹之前,也不过是给太子打下手的一条忠犬罢了,她如今高嫁了,少不得回来踩咱们一脚,若阿皎真嫁了李翦,还不是处处低她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