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从噩梦之中惊醒, 薄薄的一层衣衫被香汗浸透了, 黏腻地贴于胸口, 勾勒出姣好柔美的胸线, 月娘候在寝殿门口,回头望来时, 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光景,
太子妃茫然地在寝宫内环顾着, 身上香汗淋漓,湿漉漉的鬓发贴在额角,双颊潮红。
她的嘴唇儿还在不断翕动着, 看着竟似在发抖。
月娘便朝她走了过来,“姑娘做噩梦了?”
卫绾支起了头, 终于安定下来, “不太好的梦。”
梦到殿下浑身是血地回来,递给了她一纸和离书,固执地要与她和离,无论她怎么哭求都没用。
月娘将她发颤的肩膀轻轻摁住,柔声安抚道:“梦都是相反的,姑娘莫慌。”
卫绾只能信以为真, 强迫自己镇定地点了点头。
“陛下这几日好些了么?”
韫玉等人送膳食前来,将粥膳安置在桌案上,对卫绾说道:“回娘娘话, 陛下已醒来了,只是龙体虚弱,
好像难以下榻,这些天便宣称罢朝,于龙床上安养着,所幸也无大事发生。”
军报几乎能传到宫中任一宫婢的耳中,卫绾也不会不能得知,殿下他们动身没几日,匈奴人大肆难侵,连着几座城池失守,匈奴人从这几座边城之中掠夺了大量的粮食丝绸,劫走了无数的汉人美女,并州不少男子已自发投军,或组成义军云集应敌。在这样同仇敌忾的声势之下,只有战则必胜的道理,本来卫绾是不应该担忧的。
她怕自己越是想,反而情势越是不妙,不敢再细思下去。
“我身为陛下的儿媳,也该去探病才是。”
怀珠将鞋履替卫绾捧来,替她将双足套入镶着玉珠的菖蒲纹尖头鞋中,卫绾梳洗之后亲自下了厨房,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严妆朝广明宫去。
韫玉与怀珠傍着她,沿途韫玉便道:“娘娘其实早已应该来探病的,陛下病了这些时日,因您不来,宫人对东宫颇有微词,便是陛下也会多想,疑心东宫不将他放在眼底。不论殿下如何,娘娘这些功夫是要做的。”
卫绾颔首认同,手中还捧着一叠瓦罐煨鸡,下了些微淡的药材,正是滋补元气的灵药,感到有一丝惙惙,直至走入宫殿之中,薛夫人正巧不在,皇帝侧卧于龙床畔,支起了眼皮。
她掌中不知托着何物,竟鲜香扑鼻,皇帝从身体不支倒下之后,这几日一直食欲不振,薛夫人百般想法儿哄他开口,他也仍是觉着实难下咽,直至嗅到卫绾带来的午膳香味,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卫绾敛眸低语:“是臣媳下厨做的鸡汤。”
说到此处,皇帝突然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太子从来不叫朕父皇,你嫁来之后同他一样不敬,如今他人不在,立时便改了口,可真是八面玲珑的贴心儿媳。”
卫绾畏惧皇帝,但偷觑他神色,却知他眼下并没有真的恼火,稍稍心安,大胆地唤道:“父皇。”
皇帝竟意外地不感到生气,反而那两道浓如重墨的粗眉一挑,朝卫绾摆了摆手,“将汤水呈上来。”
“诺。”
卫绾敛眸,温驯地呈上,皇帝身边的侍者崔明德接过瓦罐,已调羹舀出小半碗来。
天家人用膳也有别处不同,皇帝用膳自有规矩,饭不过二碗,以免伤身,菜肴不可多用,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崔明德只舀了小半碗,跪侍皇帝病榻前,以白瓷梅纹的汤匙舀出一些,皇帝低头尝了口,汤汁鲜美,极快地便滑入了喉咙,带着股浓郁而野性的香气,绝不是宫中大厨所能烹制出的。
皇帝双目明亮,仿佛这数日的厌食症瞬时便好全了,几乎迫不及待,便夺过了崔明德掌中的瓷碗,喝了一大口。
不止崔明德,也卫绾也是惊讶失色,她颇有古怪地冥想了片刻,心道原来贵为皇帝也是贪嘴的。
这一小半碗让皇帝一下喝得见了底,他便又开怀地催促道:“再盛。”
崔明德岂敢不应,就算违了规矩,但陛下病了这几日水米难进,好容易有他能入口的,崔明德忙哈腰点头,替皇帝又盛了一大碗来。
皇帝方才喝汤过急,半白的一把胡须上还坠着几粒姜黄的汤汁,卫绾见了实在没有忍住,回身命身后的韫玉取帕子来,便递给了皇帝身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