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五龙祠有供香客休息的客房,小的们已订好了。宋先生住在西面半山坡上,说是不见外客,小的们过去远远看了一眼,照您的吩咐,没敢惊动,瞧见有人在家就回来了。”
刘琰留了两个没打前站、衣着最普通的随从,其余人都打发去五龙祠,然后跟许京华带着那俩随从和礼物,绕到五龙山西麓,沿小路上山。
这里没有高平那边雨大,山路还挺好走,他们很快就听到了犬吠鸡叫声,又走一阵,隐在山林中的两座茅屋也露出全貌。
茅屋一正一偏,四外用柳条扎了篱笆,围成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里一只黄狗看见生人,隔着篱笆狂吠。
偏房很快走出一个身穿麻衣的老者,见许京华等人停在院门口,便喝住黄狗,走过去问:“客人可是迷路了?”
随从想答话,刘琰抬手止住,笑问道:“敢问老丈,兰西先生可是住在此处?”
那老者打量刘琰几眼,答道:“客人见谅,兰西先生服丧守孝,不见外客。”
“是晚辈等冒昧前来,搅扰主人了。不过,我兄弟二人,久仰先生才学,探亲途中路过此地,听说先生隐居于此,实在难以按捺景仰崇敬之情,才不揣冒昧,登门拜访。”
刘琰说到这里,侧身回头,随从忙上前几步,递给老者一张名帖。
“晚辈贺喻铭,家伯父与兰西先生曾通过书信,这是家伯父的名帖,烦劳老丈交与先生。”
这个假身份,来五龙山的路上,刘琰就跟许京华说了,所以她并不惊讶。
那老者接过名帖,说了一句:“请稍候。”便转身进去正房。
正房东西两边都有窗,但窗纸不怎么透光,也看不出里面是否有人。许京华挪动脚步,想走近点看清楚些,守在门里的黄狗立刻汪汪两声。
“啧,你这小狗还挺厉害。”许京华伸手进袖袋,摸出一块在上党买的米糕,扬手丢给黄狗,“呐,见面礼,不许咬我了啊!”
刘琰:“……”
黄狗看见陌生人扔东西进来,先以为要打它,躲了一下,等东西落地,才又回去闻了闻,然后欢快地吃掉了。
老者从正房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走到门口,打开院门,笑道:“小公子莫怕,这狗只是叫得欢,不咬人的。”又冲刘琰说,“二位公子请进。”
许京华和刘琰一起进院,那狗儿果然并不咬人,还跟着许京华跑,围着她想再要吃的。
老者喝退黄狗,带他们两个进了正房。
正房里面略有些昏暗,堂屋陈设简陋,并没有人,老者走到东边门口,道:“二位请进。”
许京华自觉落后一步,跟着刘琰进门,她虽然得了刘琰嘱咐,天性却难压抑得住,一进门,眼睛就在房里溜了一圈。
比起堂屋的空荡,这间屋子可以说是拥挤,因为除了南墙,其余三面都依墙搭了架子,架上一摞摞摆满了书。
除此之外,北面书架旁放了一张藤椅和一个显然拿来做茶几的圆木橔,此刻藤椅上没有人,也堆了一摞书。
正对着门摆了一张木板拼成的长案,案上同样摆得满满当当,只有中间空出写字的位置,顺便露出书案后的人——一个同样穿麻衣、麻绳缠发、满脸杂乱胡须的老头。
这不可能是那位很厉害很厉害的宋先生吧?
“这位小友一定在想:宋怀信怎么会是这么个糟老头子?”书案后的老头站起来,看着许京华,笑问道。
许京华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但我还真是。”宋怀信伸手捋捋脸上胡子,笑眯眯道,“不过你瞧着也不像贺家子孙。”
嘿,这老头儿神了!许京华忍不住看了刘琰一眼。
刘琰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末学后进贺喻铭携表弟王英拜见兰西先生。”
“王英”许京华忙跟着行礼,却听宋怀信道:“何敢当如此大礼?我书房杂乱,咱们外面说话吧。郑伯,家中可有待客之茶?”
门外候着的老者答道:“有新采的茉莉。”
“也罢了。”
刘琰行完礼,和许京华退到一旁,让出门口,宋怀信也没客气,先一步出去,却没在堂屋停留,直接出了屋子。
原来他说的是那么外面!许京华顿时觉得这老头有趣极了。
宋怀信已走到西面窗下,那里有几个树桩,他随便一比,“坐吧。贺家子侄如此风神秀异,显望贤弟一定欣慰得很。”
他说的就是刘琰口中那位“家伯父”贺文韬,也是刘琰的老师。
“不敢当先生夸奖。”
刘琰眼见有的树桩上还有黑黑白白的一滩,疑似鸟屎或鸡屎,强忍着没皱眉,和许京华绕开几步,挑干净的坐下。
宋怀信看在眼中,笑道:“山居简陋,怠慢了。年前你伯父来信,说是正给皇子们侍讲,可还顺利?你们两个小少年,又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