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发觉宋怀信不好糊弄, 便临时改了说辞, 说自己这一番是送表弟去探亲的——这话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而且“王英”这名字是他俩瞎编的,
不像贺喻铭真有其人,万一宋怀信问起探什么亲戚,容易被拆穿。
又答贺文韬那句:“皇子们都很好学, 家伯父得圣上赏识、委以重任,唯有尽心而已。”
这人居然自吹自擂,还说自己好学,许京华打算记住这一节, 等回去要笑话刘琰。
宋怀信却觉得这回答很得体——贺文韬本来就是个极谨慎的人, 他的侄子这么答话, 才是贺家家教。
“不过前些日子,京中时疫流行,停了几天课,后来李相又不幸身故,圣上连番遣皇子致祭……”
宋怀信大惊:“李相身故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上月十三病逝的,有一个月了。”眼见宋怀信神色变幻不定,刘琰又说得细了些, “李相本来身体一直很硬朗,
谁也想不到他会染上时疫,还没能撑过去。圣上为此辍朝三日, 追赠李相为临淄王……”
宋怀信眼神一定,看着刘琰的目光炯炯有神:“加了何谥?”
“文庄。”
老头两边长眉动了动,
和胡子略作纠缠,又舒展开来,叹道:“老来多闻丧信。十几年前,我有幸得人引荐,拜望过李相,可惜李相当时公务繁忙,未曾深谈。”
这不就是说他和李相不熟么,许京华不想再谈李相——老爹也是染时疫过世的,谈李相总让她想起老爹——就插嘴说:“您不老啊!我看您头发胡子都没几根白的。”
刘琰笑着附和:“是啊,先生比家伯父只大几岁吧?正当壮年呢。”
“坐你们面前,哪敢说什么壮年?”
宋怀信笑着摆摆手,正好这时郑伯端了茉莉花茶来,他便让客人喝茶,“天色不早了,喝完茶,你们早些下山,代我问候你伯父。”
刘琰笑道:“好不容易见着先生,不请教学问就回去,晚辈怕伯父要骂的。”
“你伯父自己就博学多才,如今还做了皇子老师,哪里用我班门弄斧?”
许京华听这俩人说话越来越无聊,而且真请教学问了,她也听不懂,就一边喝香香的茉莉花茶,一边四处打量。
这院子除了通往两座茅屋的小道,都长着高一截短一截的荒草,细看草叶上还有被啄过的痕迹,草丛里更是一滩一滩的鸡屎,显然这俩老头日子过得十分粗糙。
许京华放下水杯,对说话越来越难懂的刘琰和宋怀信说:“你们谈,我去和郑伯说话。”
“啊?”宋怀信一愣。
刘琰笑道:“先生见笑,我这位表弟从小就不爱读书,她估计快听睡了。”
宋怀信倒也不觉冒犯,笑道:“去吧去吧。”
郑伯正给黄狗套绳圈,许京华溜达过去问:“要把它拴起来么?”
“嗯,不然它总添乱。”
“郑伯还养了鸡么?怎么没瞧见?”
“跑出去找食吃了,晚上自己会回来。”
“可是散养着,不怕野兽老鹰吗?”
郑伯肤色黝黑,笑容无奈:“以前养在鸡笼里,也有野兽来偷吃,还伤了大黄的兄弟二黄,先生伤心,索性放养了,剩下多少,全看天命。”
“……”养鸡不好好经管,还看天命,这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
不过这话不好直说,许京华试探着摸摸黄狗的头,“它叫大黄么?”
郑伯点点头:“小公子同它玩吧,小老儿得去后园浇菜。”
“你们还种了菜么?我刚还想说,这院子里空着光长荒草,怎不开垦了种点菜?”
“种了都不够鸡祸害的。后院架了高篱笆,鸡飞不进去,还好些。”
“我可以去瞧瞧吗?”
郑伯没想到富家公子有这雅兴,以为她可能是刚上山,觉得新鲜,就说:“当然,请这边走。”
许京华跟着他绕到正房后头,果然迎面就看见一排差不多一人高的篱笆,她个子高,不用踮脚就能看见里面种了什么。
“这宋先生根本不是踏实在这里过日子!”
从宋怀信这里告辞出去,许京华立刻迫不及待地跟刘琰说。
刘琰回头看了一眼,见足够远了,主人应该听不见,才问:“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