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京华记下来,留青梅一起吃了午饭。
吃完饭她眯了一觉,睡醒正打算收拾收拾,去齐王府,青梅进来禀道:“郡主,太子殿下去见宋先生了,让您等他一等,殿下说要陪您一道去王府。”
他倒很会赶时候,许京华点点头,穿好衣服梳了头,坐在房里等。
哪知这次太子殿下疑难很多,她等了多半个时辰,才有人进来传话,说太子殿下忙完了,请郡主出门。
许京华耐性耗尽,出去看到刘琰也没什么好脸,奇怪的是,常日带笑的太子殿下,面上神色也有些沉,她纳闷道:“我白等你这么长时候,出来你还摆脸色给我看?”
刘琰看她一眼,终于笑了,“对不住,我还在想刚刚同先生谈的事情。”
“什么事情?先生骂你了?”
刘琰摇摇头:“上车再说。”
许京华就直接上了太子殿下的车,刘琰跟着上去,只叫杨静服侍,要随许京华出门的翠娥等人只得上了许府的车,跟在后面。
“最近各地推行新法,出了不少岔子,京中主持新法的大臣,认为地方官是有意阻挠新法,一直撺掇父皇杀鸡儆猴,重惩地方官。但据我所知,这几个地方官,情形并不相同,其中一个,我怎么瞧都是公报私仇,就想劝谏父皇,但是先生不让。”
许京华正是佩服宋怀信的时候,便说:“先生一定有他的道理吧?”
刘琰有点意外,许京华一向是非分明,听了他那番话,竟然没有不平地追问,反而猜测宋怀信自有道理,他突然有种士别一日就刮目相看之感。
“先生说,我是太子,不是臣子,劝谏是臣子之责,与我无关。”
太子臣子的,把许京华搞糊涂了,“什么意思?”
“就是叫我万事莫开口,只顺服皇上,做个听话的好儿子。”
许京华懂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好比我和我爹,以前家里有什么事,比如怎么种地,他从来听不进去我说的话,邻居随便一说,他就觉得很对,我要多说,他还骂我。”
刘琰想了想:“唔,有一点相像。”
“那就不奇怪了,真的,当爹的没几个能听进去儿子的话的!不止你爹我爹,我那些小伙伴的爹,都是一样的,他们有错处,别人说了也许没事,做儿女的说了,不招一顿揍都是好的。”
这话细一想,还真有些道理,刘琰正若有所思,许京华又丢下一句醍醐灌顶的话:“每到这时候,我爹都会扯嗓子骂我‘兔崽子,还没到你当家做主的时候呢’!”
炎炎夏日里,这话彷佛一阵凛冽寒风,直接从头顶席卷全身,刘琰一个激灵坐直,“原来宋先生是这个意思!”
“啊?什么意思?”许京华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脸都白了。”
刘琰摇摇头,感觉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心也扑通扑通跳得很不舒服。
杨静瞧着殿下脸色不对,赶忙倒了杯绿豆汤递过来,“殿下是不是中暑了?晚点出来就好了。”
刘琰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定定神说:“我没事。杨静去外面坐。”
杨静依言掀车帘出去,和车夫坐到一起。
“我真是做了太子没两日,骨头就轻了……”刘琰看着车帘落下,苦笑着低声说,“幸亏你说了这句话。”
“怎么了?”许京华被他弄得十分糊涂,“你好好说话,说我能听懂的!”
刘琰声音压得极低,“寻常人家父子相争,不过吵几句、顶多打一顿罢了,你知道皇家父子相争,结果会怎么样吗?”
许京华从他语气中感觉到几分不同寻常,一时竟不敢答话。
刘琰见她面有惧色,念头一转,压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假如我与父皇相争,最好的结果,是我被废为庶人。”
许京华一颤,刘琰忙笑道:“同你说笑的。多谢你一言惊醒我这个梦中人,先生说得对,劝谏君王,不是储君该做的事,我只该好好读史,同先生多请教学问。不谈这个了,我今日找你,还有别的事。”
“可你真的没事吗?”
刘琰笑一笑:“真没事。父皇最近正好要遣使去幽州,你要不要写封信给段弘英?”
这相隔十万八千里的话题,让许京华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写、写信?就算我会写,他也不会看啊!”
刘琰早有准备:“我可以代笔帮你写,送信的人,也能读信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