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出的薏米水洒出些许到康靖安的裤子上。
康靖安随手一擦, 望向季新成:“季医生, 早。是不是葭葭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娄迩亦起身。
“嗯, 请娄女士来一趟, 我们聊一聊康念葭小朋友的检查报告。”
季新成的表情是笑的, 娄迩却隐约感觉这笑意一点不真诚,尤其他的视线分明才从她的手上拂过。
虽然方才那三字称呼喊得娄迩眼皮跳, 但她相信经过昨晚,他没可能再拿孩子当借口,遂应承:“好, 就来。”
“我一起去听。”康靖安把餐具交给保姆。
娄迩听得出来, 季新成没有叫康靖安的名字,应该是不希望带上康靖安。
可娄迩现在不想和季新成独处, 何况康靖安是葭葭的父亲,相较于她,他才是最应该去和医生沟通孩子病情的人。
退一万步讲, 这会儿保姆在, 有人照看孩子, 她也没理由再撇下康靖安。
季新成身为医生自然也不能剥夺孩子父亲的权利,娄迩和康靖安便一起跟上了。
葭葭的身体检查报告大致没问题,免疫力低下是一直存在的情况。
季新成找他们, 主要为了专门指出一点:“……突发性呕吐在康念葭小朋友身上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 虽然目前来看每一次都能找到原因,但应该不止消化道方面的问题,我怀疑是癫痫的早期征兆。”
“癫痫?”娄迩和康靖安同时出声。
“目前只是怀疑, 她的脑电图有些异常,可是暂时无法马上确诊。”季新成强调,问,“癫痫很多时候是像康念葭小朋友这种特殊情况的并发症,你们知道吗?”
康靖安摇头。
娄迩则轻抖着唇点头:“我知道。”
季新成的视线集中在娄迩脸上,继续道:“因为康念葭小朋友的一些反应会和普通小朋友不一样,加上她年纪还小,容易导致早期癫痫的某些外在表现不被我们察觉,所以需要娄女士你,特别是贴身照顾孩子饮食起居的保姆,在这方面多做留意,我之后会开一份注意事项给你。或者你们但凡发现任何异常,都告诉我,我来做判断。你也必须定期带孩子来复查。”
康靖安不太了解:“癫痫是可以治愈的?”
季新成转眸:“具体要看是什么类型,有的可以治愈,有的需要长期用药控制。”
康靖安松一口气,随即苦笑:“以前别人提醒我,试管婴儿面临的健康风险比普通婴儿高,我不信,结果葭葭出生以后一直在受苦。”
季新成轻皱眉:“这种说法不科学,国内外也还没有一个权威的定论。一般来讲辅助生殖技术本身是安全的,在先天缺陷的几率问题上,试管婴儿和普通自然受孕的婴儿相比,不存在差异。差异存在于其他方面,比如有些人为了提高受孕率,会一次植入多个胚胎。”
似被他的最后一句话戳中,康靖安的面色瞬间有异。
娄迩的神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从医生办公室出去后,娄迩和康靖安有两三分钟谁也没说话。
最后是康靖安先发声:“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后悔当初自己心软,不阻止你姐姐。有没有孩子根本不会影响我和她的感情,她却一直有执念。”
娄迩不予置评。
康靖安还想说什么,兜里的手机震响。
童秘书找他,说是合作方那边又甩来新的问题需要他解决,没办法找别人。
如果不是合同已经到位,康靖安很怀疑霍家是不是故意玩他,三番两次给他找麻烦,连过年都不得安宁。
娄迩看出他又有公事缠身:“你去忙吧,我和保姆都在。”
“抱歉小迩。”毕竟不久之前他才刚承诺过自己以后不能再以工作为理由减少陪伴孩子的时间,打脸的速度却来得如此之快,可康靖安实在无法推托,“这个合作商在S市的分量很重,我不能怠慢。等稳固下来后,很多事情我就不用再亲自把关了。”
“嗯,用不着解释。葭葭会明白的。不是只有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才是爱她,你工作也是为了给她提供更好的生活。”娄迩显得一贯地善解人意,却敌不过心下提及旧事的沉闷。
康靖安未察觉她的敷衍,本已走出两步,想起什么折返,从口袋里取出一首饰盒放进她手里:“拿着。”
“什么?”娄迩懵然。
“你自己看。”康靖安卖关子。
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条手链,附赠的小卡片上写着“生日快乐”,娄迩当即要还给康靖安,康靖安却已离开,她来不及追。
她的手机在这时恰巧也进来电话。
这回娄迩认得清楚,是季新成的号码。
她踌躇着要不要接。
季新成的声音很快从背后传出:“娄女士在考虑什么?”
虽然他口吻带笑,但娄迩受到的惊吓程度完全不亚于活见鬼,舌头险些捋不直:“季医生。”
季新成没挂电话,任由她的手机继续震动,似等着看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
娄迩能怎么处理?他人不是都到她面前了……
摁下拒接,她复抬首:“季医生找我有事?”
“这一句话可以成为你每次看见我的口头禅了。”季新成不紧不慢放自己的手机回衣兜,低眸间看到了她拿着的首饰盒。
打开着的,手链醒目,卡片更显眼。
季新成微眯眼。
“娄女士的姐夫,出手很阔绰。”康靖安昨天在一些表格上签过字,他认得字迹。
刚刚没来得及收。
娄迩从他的似笑非笑中听出丝轻嘲,不确定是嘲她还是嘲康靖安,抑或两者皆有。
“我不会收,之后会还给他的。”其实她用不着跟他说这句,但……她还是说了,有点听不得他的阴阳怪气,也不希望他有所误会。
季新成神情略沉峻:“娄女士应该解释的对象不是我,而应该和那些护士,还有其他床位的病人讲清楚,孩子和老公都不是你的。”
娄迩莞尔,不以为忤:“都是萍水相逢的人,没必要,他们也没问。”
“有必要。”季新成有些迫人,“你就不能对闲言闲语上点心?以前你和莫临渊的绯闻也放任不管,现在还是个本来就对你有心思的姐夫。”
娄迩怔住。
康靖安应该没有表现得路人皆知吧?
季新成似读懂她的表情:“娄迩,你觉得我是瞎子吗?我看得出莫临渊的确对你没什么,就能看得出你姐夫对你有什么。我还看得出你也知道他对你居心叵测。”
虽然他刻意压低音量,但终归他们还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而无论与他站在这里对话,还是对话的内容,都让娄迩非常不自在。
季新成知她面子薄,最初也没想在这里谈:“去我办公室说。”
娄迩摇头婉拒。
季新成明目张胆伸手来捉她的腕。
“你放开。”娄迩紧张,仿若回到那晚的音乐剧现场,她被他抓得挣不开,且生怕被旁人看见。
季新成收着她骋目流眄的模样,唇角扬起,手坚持不放。
“去你办公室说什么?”娄迩恼他,“我还要回去陪葭葭。你不用上班吗?”
季新成:“嗯,今天我放假,没我的班。”
娄迩:“……”
“季医生。”非常巧的,又是吴护士途经而来,问候季新成。
季新成镇定自若依旧握着娄迩的手,摆出“季医生”的面孔,微微颔首。
吴护士的视线旋即拂向娄迩,也笑笑:“娄小姐,和季医生聊孩子病情呢?”
“是、是。”娄迩真给结巴了,佩服吴护士的好眼力……